劍骨插進黑衣人胸膛的刹那,吳浩的視野徹底碎裂。
不是眼睛花了,是整個世界像被刀劃過的畫布,從中間撕開一道縫。他看見自己插劍的手,看見初代劍尊眉心跳了一下,還看見那道從地底爬出來的星髓鎖鏈——正一寸寸縮回黑暗,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可他的肋下還在流血,劍骨還卡在對方體內,銀血順著骨縫往下滴,每一滴都砸出輕微的“嗤”聲,像是燒紅的鐵落進冰水。
空間的裂痕中,浮現出無數重疊的影像:祭壇、血紋、鎖鏈、火焰……像是時間本身在重播,又像是記憶在反芻。
“你不是完整的。”吳浩喘著氣,嘴角咧開,滿是血沫,“你腳踝那道疤——是龍牙咬的。玄冰螭咬的。”
初代劍尊沒動。
但吳浩感覺到,劍骨傳來的阻力變了。不再是血肉的阻隔,而是某種更冷、更硬的東西——像齒輪卡進了軸心。
他低頭,盯著自己插劍的手。
右臂上的冰鱗,一片接一片地剝落,像老牆皮一樣簌簌往下掉。每掉一片,他就覺得體內有股勁被抽走一分,像是有人在他骨頭裡擰螺絲,越擰越緊。
“時間……”他忽然明白過來,“你不是人,你是時間的痂。”
話音未落,初代劍尊掌心的裂紋猛地一震,皮下浮現出一圈圈暗金色的紋路,層層嵌套,像生鏽的鐘表盤。那些紋路一轉,吳浩的太陽穴就炸一下,腦子裡閃過無數畫麵:他看見自己跪在祭壇上,頭顱低垂;看見陳曉琳站在火裡,手臂化作灰燼;看見顧清寒把劍插進自己心口,笑著說“這次換我贏”。
九百九十八次。
每一次,都是同一個結局。
“保險栓。”吳浩咬牙,用碎冰體質強行凍住自己的神經,“你設了九百九十九次輪回,每次差一點,就是為了防止有人真正打破規則——你不是神,你是看門的。”
初代劍尊終於動了。
他抬起手,掌心對準吳浩眉心,星髓鎖鏈從虛空垂下,纏上吳浩的脖子,越收越緊。吳浩的視線開始發黑,但他沒鬆手,反而把劍骨往裡又推了一寸。
“你算漏了。”他咳著血笑,“這次,劍是從‘開始’裡長出來的。”
哢。
劍骨深處,傳來一聲輕響。
像是鑰匙,終於轉到了底。
顧清寒的血還在順著鎖鏈往下滴。
她被勒得幾乎斷氣,可指尖還死死扣著寒冰劍的劍柄。那劍原本通體晶瑩,現在卻變得半透明,像快化掉的冰。她知道,這是靈力耗儘的征兆。
但她也感覺到,劍身在震。
不是外力引起的震,是它自己在顫,像是感應到了什麼。
她低頭,看見一滴血從頸側滑落,正好砸在劍刃上。血沒散,反而順著劍麵緩緩爬行,最後停在劍脊中央,凝成一顆小小的血珠。
血珠裡,浮現出一張臉。
不是她的,也不是初代劍尊的。
是吳浩。
但又不是現在的吳浩。
那張臉左眼空洞,右臂是金屬鑄成的機械臂,胸口插著半截冰魄劍,劍身上刻著一行小字:“弑神者,終成鎖。”
顧清寒瞳孔一縮。
她猛地抬劍,將劍橫在眼前。
血珠順著劍麵滑開,整把劍突然亮了一下,像是被什麼點燃了。她看到的不再是祭壇,而是一片廢墟的天空,烏雲翻滾,齒輪咬合,無數鎖鏈從天而降,釘進大地。
而在那片廢墟中央,站著一個男人。
戰損的吳浩。
他抬起機械臂,指向祭壇方向,嘴唇動了動。
顧清寒聽不見聲音,但她讀懂了那句話:
“彆信我。”
劍光一閃,畫麵碎了。
她踉蹌後退一步,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她沒吐,反而笑了。
“原來你也不是真的。”她盯著初代劍尊,“你是未來的他,逃回來的殘片,想用九百九十九次輪回,把自己焊回‘正確’的軌道上。”
初代劍尊眼神終於變了。
他揮手,星風卷起,直撲顧清寒麵門。她沒躲,反而把劍往地上一插,用儘最後力氣,將寒冰真氣注入劍身。
“你抹不掉記憶。”她冷笑,“隻要我還流血,就能照出你的假臉。”
星風撞上劍刃,反彈。
初代劍尊側身避開,但那一瞬間,他袖口滑出的逆鱗,被劍光掃中,邊緣焦黑了一塊。
他低頭,看著那片焦痕,沉默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