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驟然死寂。
死寂得仿佛連時間都凝固了。空氣不再流動,呼吸聲被無限放大,心跳卻詭異地緩慢下來,像是整個世界都在屏息等待——等待某種不可逆的開啟。
地底傳來一聲極輕的“哢”。
那聲音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卻又清晰得刺入骨髓。它不像雷鳴,也不似山崩,更像是冰層深處裂開一道看不見的縫,又像沉睡萬年的機關,終於鬆動了第一枚齒輪。那一瞬,連影子都靜止了,唯有那聲音在冰壁間回蕩,一圈圈擴散,喚醒了埋藏在古冰之下的某種存在。
林逸胸口的龍鱗猛地發燙。
不是溫熱,而是灼燒。那熱度來得猝不及防,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烈,燙得皮肉發麻,仿佛要燒穿血肉,直抵心脈。他悶哼一聲,手死死按在心口,指尖觸到那片鱗片時,竟像是碰到了燒紅的鐵塊。熱流卻不止步,順著經脈一路竄行,從手臂直衝指尖,指尖微微發顫,指甲邊緣竟泛起一絲暗金。
他咬牙,額角青筋跳動,冷汗滑落,卻不敢鬆手。他知道,這不是簡單的反噬——這是玄冰螭的意誌在蘇醒,在回應著地底那聲“哢”。
顧清寒猛然抬頭,瞳孔一縮。
她本就靠著冰壁調息,寒氣在經脈中亂撞,如冰針穿行五臟六腑,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可就在這痛楚中,她察覺到了更危險的征兆——腳下的冰麵,正在緩緩下陷。
“地麵……在沉。”她聲音極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警覺。
話音未落,整片古冰開始緩緩下陷。蛛網般的裂紋自四麵八方蔓延,每道縫隙中滲出幽青光,冷得不像人間之物,倒像是冥府飄出的魂火,無聲燃燒,卻不生熱。影子被拉得細長扭曲,貼在冰壁上,像掙紮的鬼影,又像某種古老儀式的祭品。
她背靠冰壁,寒氣在經脈裡亂撞,如冰針穿行五臟。她咬住下唇,唇角滲血,硬是沒出聲。可那痛楚卻在加劇,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蟲在血管中爬行,啃噬著她的生命力。
陳曉琳抬手按她眉心,指尖微抖。
她臉色蒼白,額角布滿冷汗。焚天雀最後那點火種被逼出,不再是熾烈的火焰,而是一撮灰燼般的微光,輕輕落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那是她最後的護魂之力,一旦耗儘,識海將徹底暴露在未知的侵蝕之下。
朱砂痣猛地一縮,像被烙鐵燙過。
顧清寒咬牙,額角青筋跳了三下,冷汗滑落鬢角。她能感覺到,那股寒氣正在與陳曉琳的護魂之光對抗,彼此撕扯,仿佛在爭奪她身體的主導權。
“再撐會兒。”陳曉琳喘著,聲音虛弱卻堅定,“你那股怪氣再亂竄,咱們全得埋這兒。”
寧紅夜蹲在冰麵,輪回鎖殘片貼著地麵滑動,像在聽大地的脈搏。她耳朵微動,忽然抬頭,聲音低沉:“水晶在響。”
“啥水晶?”吳晨曦劍尖點地,目光鎖住前方冰牆,神情緊繃。
牆中嵌著九塊石頭,顏色各異,環形排列,一明一暗,節奏詭異,像某種古老的心跳。每一塊石頭都散發著微弱卻不容忽視的能量波動,仿佛它們本就不該存在於這片空間,而是被強行嵌入的異物。
“九界能量水晶。”寧紅夜聲音低,帶著一絲凝重,“古籍裡提過。它們本該在九界中樞,維持法則運轉。怎麼會在這兒?”
“管它在哪。”吳晨曦甩了甩手,掌心那道未愈的傷口還在滲血,她眉頭一皺,卻沒包紮,“先讓它彆晃,晃得我腦仁疼。”
林逸沒說話,手仍按在胸口。血字早已消失,可皮膚下的熱勁兒越來越清晰。他能感覺到——玄冰螭的意誌從未沉睡,一直在識海深處,冷冷注視著一切。那雙無形的眼睛,仿佛穿透了他的靈魂,窺視著這場即將展開的變局。
“你怎麼樣?”陳曉琳問,聲音裡帶著擔憂。
“還活著。”他咧了下嘴,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自嘲,“就是像被人塞進彆人的夢裡,還不讓醒。夢裡全是火,還有……哭聲。”
寧紅夜忽然抬手,輪回鎖殘片一劃,指尖滴血,落在冰麵。
血沒散開,反而順著冰紋,像活物般朝水晶群爬去,仿佛認得路,又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
“彆碰!”吳晨曦喝。
晚了。
血一沾中間那塊黑水晶,空間猛地一震,冰牆青光轉為猩紅。寧紅夜身體一僵,眼白翻起,直挺挺往後倒。
林逸撲過去接住她。手剛搭上她肩,腦子裡“嗡”地一聲,像有口巨鐘炸開,無數碎片般的畫麵在識海中閃現——星辰墜落、山河倒轉、無數人影在火海中奔逃……
她睜著眼,眼神卻空了。
“她在看未來。”陳曉琳臉色發白,聲音顫抖,“不是記憶,是預知。這水晶……能照出還沒發生的事。”
“拉她回來!”顧清寒啞著嗓子喊,聲音裡帶著恐懼。
“拉不回來。”陳曉琳搖頭,指尖掐著自己的手腕,逼出一滴血,“她得自己找回來的路。咱們能做的,隻有讓她彆忘了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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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晨曦一腳踩上冰麵,劍尖一劃手腕,血順著劍身流下,滴在寧紅夜手背上。
“聽著,瞎子。”她聲音冷,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要是死在裡麵,我哥回來第一個找你算賬。他最煩半途而廢的人。你要是敢丟下我們,我就把你從輪回裡揪出來,親手砍了。”
血滲進皮膚,寧紅夜手指抽了抽。
冰牆紅光閃動,像在放畫麵。
眾人抬頭。
第一幕:天穹裂開,一道灰線橫貫蒼穹。接著是船——不是飛舟,不是靈器,是通體漆灰、棱角分明的巨艦,密密麻麻從裂縫裡鑽出。它們無聲無息,卻帶著壓倒性的威壓,像鋼鐵的蝗群,吞噬著天空。
第二幕:九界大地崩裂,山河倒轉。無數人影奔逃,身後追著黑霧般的兵甲,那些兵甲沒有麵孔,動作機械,卻快得不可思議。城市在火焰中化為廢墟,山川崩塌,江河倒流。
第三幕:一塊輪回鎖殘片懸浮空中,被一隻戴金屬手套的手撿起。那人轉身,臉看不清,但肩甲上的紋路,和寧紅夜胸口那塊殘片一模一樣。
畫麵戛然而止。
寧紅夜噴出一口黑血,人軟了。
吳晨曦一把掐她人中:“說,看見啥了?”
“外域……”她喘著,聲音斷斷續續,“不是神尊乾的。是外域勢力,早就盯上九界。輪回鎖……不是封印,是鑰匙。”
“鑰匙開啥?”
“開門。”她抬手指水晶,指尖顫抖,“他們用輪回鎖改了九界法則,把‘創世咒文’替換了。新世界一成,就是他們的殖民地。我們……隻是養料。”
林逸皺眉:“所以青銅門不是出口,是預警?”
“對。”寧紅夜點頭,眼神逐漸清明,“有人在很久以前就設了這局。九界殘響,不是傳說,是最後一次廣播。它在提醒後來者——彆信表麵,彆走捷徑。”
陳曉琳突然悶哼一聲,跪了下去。
“怎麼了?”顧清寒想扶。
“彆碰我!”她猛地抬手,聲音尖銳,“蠱……在變。”
她卷起袖子。手臂上原本暗紅的蠱紋,正在轉金。紋路像活了,順著血管往心口爬,和青銅門上的刻文一模一樣,仿佛在與某種古老的力量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