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氣仿佛被拉長了,連飄著的灰塵都慢了下來。林逸靠著插在地上的劍,喘得厲害,嘴角還掛著血沫。他死死盯著寧紅夜——那個曾經隻會被動接收記憶碎片的女孩,此刻眼神清明,像是終於醒了過來。
陳曉琳手裡的血燈輕輕晃著,火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她忽然發現,剛才滴進冰麵的那滴血沒有結冰,反而像有了生命一樣,順著冰層的裂痕緩緩爬行,像是喚醒了什麼沉睡千年的機關。
吳晨曦站在原地,掌心的銘文還在發燙,但她不再抗拒了。她看著顧清寒,看著寧紅夜,看著那滴血一點點滲入冰層深處,耳邊仿佛響起了命運齒輪開始轉動的第一聲輕響。
而顧清寒,終於緩緩把劍收回了劍鞘。
就在那滴血融入冰麵的瞬間,整座冰宮猛地一震,仿佛有了心跳。
那血沒有凝固,反而像一條小蛇般沿著冰縫蜿蜒前行,每走一寸,冰麵上就亮起一道暗金色的紋路,像血管被喚醒,脈絡重新活了過來。寧紅夜收回手,指尖的傷口還在滲血,微微發燙。她低頭看著那道蔓延的光痕,仿佛看見了千年前被埋葬的誓言正在蘇醒。
顧清寒收劍的動作很慢,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她左臂的傷口還在流血,寒冰真氣已經壓不住從靈魂深處湧出的躁動。她沒再看寧紅夜,而是抬頭望向頭頂那片懸浮的霜花——它們不再靜止,而是隨著地麵紋路的點亮,緩緩旋轉,像星辰開始運轉。
“閉嘴。”她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卻不再有敵意,“我不是你操控的傀儡。”
話音剛落,她眉心的血痣裂開一道新口子,鮮血流下,在半空中就被寒氣凍結,化作一串細小的冰珠,啪啪地落在地上。
林逸靠著九把插入地麵的劍勉強支撐身體,咳出一口混著碎冰的血,抬手把最後一截劍樁狠狠拍進裂縫。冰宮震得更厲害了,頭頂不斷掉落碎塊,像是整座宮殿被人從根部撬動。他喘著氣,死死盯著寧紅夜:“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寧紅夜沒動,掌心的血一滴滴落在冰棺邊緣。那棺材原本被千年寒氣包裹,看不出形狀,此刻卻因她的血滲入,浮現出一道道暗金色的紋路,像活過來的血管。
“不是封印。”她聲音啞得不像話,“是盟誓。他們用戀人的血寫下規則,鎮壓輪回鎖。”
吳晨曦冷笑一聲,甩了甩發麻的右臂。噬魂劍上的銘文已經變淡,但識海深處那股龍族的威壓不但沒散,反而更重了。她盯著冰棺:“所以呢?現在要我們現場湊一對戀人?”
“不需要真正的戀人。”寧紅夜抬頭,目光掃過她和顧清寒,“隻要血能共鳴就行。”
“什麼意思?”
“你們兩個。”寧紅夜指著她們,“一個喝過他的血,一個替他擋過劫。你們體內都有他留下的因果烙印——一個是並肩之誓,一個是血脈之鞘。合起來,就能代替‘戀人之血’。”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
吳晨曦直接把劍插進冰地,雙手抱胸:“打住。上次說要改命,結果讓我哥自碎劍心。這次又要拿我開刀?我不乾。”
顧清寒抹了把臉上的血,冷冷道:“我也不是她需要的‘另一半’。我隻信自己砍出來的路。”
寧紅夜沒爭辯,隻是抬起手,掌心朝下,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一滴、兩滴,落在冰棺中央的凹槽裡。紋路一寸寸亮起,泛出幽藍的光,像被喚醒的星河。
緊接著,一道虛影浮現。
一個男人站在風雪中,背對著眾人,披著破舊的劍尊袍,手裡握著半截斷劍。他沒回頭,但那股氣息——冷得像冰,卻又燙得能燒穿靈魂——所有人都認得。
吳晨曦喉嚨一緊。
顧清寒的手猛地攥住了劍柄。
虛影隻存在了短短三息,就消散了。可那股壓迫感還在,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當年不是為了殺人。”寧紅夜低聲說,“是為了護住該護的人。你們以為他是被背叛、被獻祭,可他選擇赴死的時候,心裡想的是——誰還能活著。”
她頓了頓,看向吳晨曦:“你記得他最後一次見你嗎?你發燒,他說要去摘星樓給你偷藥。回來時劍斷了,臉也破了,卻把一瓶藥塞你手裡,說‘妹妹的命,比劍尊的麵子值錢’。”
吳晨曦呼吸一滯。
那是她十歲那年的事。她一直以為,那是他最後一次笑。
“他沒問過劍鞘願不願意空著。”寧紅夜看著她,“但他用自己的命,回答了。”
吳晨曦沒說話,隻是低頭看著自己還在流血的手。血滴在冰上,凝成一個個小紅點,像被凍住的火星。
顧清寒忽然動了。
她脫下外袍,撕下一角,纏住手掌,然後抽出劍,劍尖點地,一步步走到冰棺前。
“我不信你。”她盯著寧紅夜,“但我信那個在雪地裡背我走十裡的人。”
吳晨曦抬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