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意識還沉在深淵裡,四周是無邊的黑,沒有上下,也沒有時間。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千年。可就在那一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竄進心臟,像一根針紮進了凍僵的血脈。
他動不了,連呼吸都是虛幻的。但那五根手指,卻真真切切地滑進了他的掌心。
不是夢。
也不是幻覺。
他猛地攥緊,仿佛抓住的是最後一根浮木,是墜入永恒黑暗前唯一能握住的真實。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胸口驟然一震,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重新點燃。
吳晨曦跪在他身旁,膝蓋壓著碎裂的金屬殘片,指尖還在微微顫抖。她看著林逸的臉,屏住呼吸。他的睫毛忽然顫了一下,接著又是第二下——然後,那雙原本空洞、蒙著灰白色霧氣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不再是死寂的盲瞳,也不再是被神尊侵蝕後的漆黑深淵。
那雙眼,有了光。
像是冬雪初融時照進山穀的第一縷晨曦,清澈、微弱,卻帶著不可忽視的生命力。
“你……回來了?”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尾音卻止不住地發抖。她不敢笑,不敢哭,甚至不敢眨眼,生怕這一幕隻是幻象,下一秒就會崩塌。
林逸沒說話。
他隻是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指腹摩挲過她手背上的舊傷疤——那是三年前他們被困在葬劍海第一層時留下的。那時她為了替他擋下一道因果斬擊,整條手臂都被符文反噬燒焦。如今疤痕早已愈合,可觸感依舊清晰。
他知道這是真的。
她也是真的。
陳曉琳幾乎是衝上來的,手中紅光一閃,一道數據流從腕環投射而出,纏繞在林逸手腕上。幾秒後,警報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平穩的滴答聲。
“脈搏穩了!”她抬頭看向吳晨曦,眼中閃過一絲狂喜,“腦波頻率恢複正常!意識結構完整!他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吳晨曦卻沒有回應。
她的雙手死死按在沙盤邊緣,額頭抵著冰冷的金屬框,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沙盤中央,投影劇烈閃爍,畫麵不斷撕裂又重組——終於,定格。
一個完整的身影站在意識核心的位置。
林逸。
九把劍環繞著他,靜靜懸浮,劍身流轉著溫潤卻不容侵犯的光華。而在他身後,那個曾吞噬無數靈魂、操控命運線的黑袍人,此刻被封印在一個幽藍色的能量球中,紋絲不動,連氣息都被徹底凍結。
“分開了。”她喃喃道,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話音未落,身體一軟,整個人向前栽去。寧紅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自己卻悶哼一聲,踉蹌後退半步。她左肩的傷口早已崩裂,血浸透了外衣,在地麵拖出一道暗紅的痕跡。
“彆謝我。”她皺眉,語氣冷得像冰,“我不讓你摔我腳邊,臟了我的鞋。”
可沒人笑。
空氣凝滯了一瞬,緊接著,沙盤猛地一震!
刺耳的警報聲尖銳響起,屏幕炸開一片猩紅:
【意識錨點脆弱】
【殘存神尊念頭會從地底爬回來】
【三刻內必須進入葬劍海第三層】
“三刻?”陳曉琳臉色一變,“不到半小時!我們連門在哪都不知道!”
“門?”寧紅夜冷笑一聲,抬手指向不遠處一塊漂浮的金屬碎片,“剛才那塊破鐵上不寫著‘第三層入口’?往東走就行。”
“問題是。”吳晨曦揉著太陽穴,眉頭緊鎖,“不止一塊寫了。”
眾人回頭。
三塊殘破的金屬片懸浮在空中,鏽跡斑斑,邊緣扭曲變形。每一塊上都刻著同樣的字——“第三層入口”,可箭頭指向完全不同。其中一塊甚至用加粗字體寫著:“入口在反方向”。
“誰這麼無聊,在這種地方亂寫路標?”陳曉琳低聲罵了一句,伸手想碰其中一塊。
“彆碰!”吳晨曦厲聲喝止,“是假的。”
她閉上眼,指尖在沙盤上快速劃動,低語如咒。係統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仿佛不堪重負。投影閃了幾下,拉出兩條交錯的命運線:
第一條線延伸向東——畫麵中,四人踏入一片灰霧,腳下土地塌陷,意識如煙霧般被抽離軀體,隻剩空殼倒地。
第二條線通向所謂“反方向”——看似平靜安寧,可地下深處,埋藏著機械軍隊的主控核心。一旦靠近,百萬具沉睡戰傀將同時啟動,自爆衝擊足以撕裂整個海底地殼。
“兩個都是坑。”寧紅夜冷笑,“那真的呢?”
“沒有標記。”吳晨曦睜開眼,目光清冷,“真正的入口不會留下文字。隻會留下痕跡——隻有特定的人才能識彆的痕跡。”
“比如?”陳曉琳問。
“比如火燒不掉的東西。”
她說完,抬手一揮,最後一絲火焰從指尖飛出,掠過最近那塊鐵片。火舌舔舐到刻字邊緣時,竟有一縷黑煙扭曲升起,像活物般掙紮蠕動,隨即消散。
“果然是假的。”陳曉琳眼神一凜,“真正的標記不該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