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儘海域深處,一片死寂。
天空是壓抑的灰藍色,見不到日月星辰,唯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觸手可及。海麵不再蔚藍,而是呈現出一種深沉的墨色,波濤詭異地緩慢起伏,如同巨獸沉睡的呼吸。破碎的浮冰隨波逐流,相互碰撞發出空洞的脆響。更遠處,巨大的漩渦無聲地旋轉,吞噬著一切光線和聲音。
而與這片尚且“生動”的海域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前方那片籠罩在無邊灰暗霧靄中的絕對死地。
那霧靄如同活物,緩緩蠕動,隔絕了內外。霧區之內,海水凝滯如墨,沒有波瀾,沒有生命跡象,甚至連風到了邊緣都詭異地平息。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死寂意境彌漫開來,仿佛那片區域已被從天地間徹底割裂,萬物終結。
這裡,便是連皇級存在都忌憚三分的禁忌之地——寂滅死域的外圍。
“嗤……嗤……”
細微的、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隻見兩隻不過黑鐵境界、形如海鼠的低階妖獸,或許是受本能驅使尋找食物,懵懂地闖入了灰暗霧靄的邊緣。它們的身體剛一接觸那看似稀薄的霧氣,便如同驕陽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分解!鱗甲、血肉、骨骼……一切生機和物質結構都在瞬間崩塌,化為最細微的黑色塵埃,無聲無息地湮滅,連一絲慘叫都未能發出。
絕對的湮滅!
距離死域邊緣約千丈之外,一塊巨大、黝黑、被海水侵蝕得千瘡百孔的礁石上,一道身影靜靜盤坐。
此人外形正是影豹族模樣,身材精悍,膚色微黑,雙耳尖聳,瞳孔呈琥珀色,周身散發著鑽石八階巔峰的妖氣波動,與這片海域常見的妖族並無二致。他仿佛與身下的礁石融為一體,氣息收斂到了極致,若非肉眼可見,幾乎難以感知其存在。
他,正是幻形成影豹族的林夜。
此刻,林夜緩緩睜開雙眼,琥珀色的瞳孔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灰暗流光。他望著那兩隻海鼠妖獸瞬間湮滅的場景,眼神平靜無波,但心中卻凜然。
“寂滅死氣……果然霸道。僅僅是外圍逸散的餘波,便能輕易湮滅黑鐵期生靈。比墟描述的,更加恐怖。”他心中低語。經過三日的靜坐調息,他從長達三個多月、跨越十數億裡不間斷趕路的疲憊中徹底恢複過來,狀態調整至巔峰。
他內視己身。丹田內,那枚二十寸的暗灰色晶核緩緩旋轉,穩定而有力,核心那絲玄黃之氣如同定海神針,散發出亙古不變的氣息。寂滅真元在經脈中奔騰流轉,比之前更加凝練、深邃。周身血肉骨骼之中,點點星輝隱現,與寂滅真元奇異地交融在一起,那是星辰戰甲與肉身初步契合的標誌。他的修為,穩固在鑽石八階巔峰,距離九階隻有一步之遙,但戰力遠超同階。
回想起這三個多月的旅程,堪稱步步驚心。他憑借萬麵狐皇提供的精密莽荒地圖和那枚黑色令牌的微弱指引,一路向東,穿越了數百個大小不一的妖族領地。陸地上有盤踞山林的猛禽凶獸,海域中有稱霸一方的水族妖王。遇到的鑽石後期、巔峰妖王不下數十,但以他如今的修為和《虛空觀想術》的隱匿之能,刻意避讓下,皆有驚無險地渡過。
甚至曾數次遠遠感受到星耀期初階妖獸的恐怖氣息,但對方似乎也未能完全看透他的虛實,隻當是路過的高階影豹族修士,並未深究。
最危險的一次,是途經一片屬於星耀期中階的玄龜妖王的領地。那老龜沉睡在一座巨大的海島之下,林夜路過時,其磅礴的神念如同潮水般掃過,讓他瞬間如墜冰窖。
“影豹族的小子,”一個蒼老而渾厚的聲音直接在他識海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前方乃碧水鮫皇劃定的禁區,非請勿入。速速離去,莫要自誤!”
林夜心中一驚,但反應極快,立刻模擬出影豹族特有的妖氣波動,恭敬地以神念回應:“晚輩無意冒犯前輩與鮫皇陛下,隻是奉族中長輩之命,前往死域外圍尋找一樁祖上遺落的舊物,絕不敢深入禁區,三日之內必定離開。”
他語氣誠懇,姿態放得極低,同時隱隱點出“族中長輩”,讓對方有所顧忌。
那玄龜妖王的神念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有些疑惑這“影豹族”小子身上的氣息有些古怪,但並未察覺到明顯的敵意或謊言,最終冷哼一聲:“哼,尋舊物?那死域邊緣也是你能踏足的?罷了,念你修行不易,速去速回!若敢逾越界線,或三日後仍滯留不去,休怪本王無情!”
“多謝前輩通融!”林夜心中鬆了口氣,不敢怠慢,加速離開了那片海域。
類似的情形還有幾次,都被他憑借謹慎的態度、幻形術的精妙以及對妖族規則的了解化解。如今,他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寂滅死域的外圍。
這三日,他並非單純調息,更是在仔細觀察這片絕地。
根據他的感知,這片寂滅死域範圍極廣,肉眼難見儘頭,神識探入也會被死氣迅速侵蝕。其內部大致可分為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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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外層,即他目前所在的邊緣地帶,寂滅死氣相對稀薄,如紗如霧,但鑽石期以下觸之即亡。空間結構尚算穩定,但時有細微的、源自死域深處的空間漣漪蕩出,擾亂感知。
中層,死氣濃鬱如液態墨汁,視線和神識幾乎完全被隔絕。那裡的空間已經出現明顯的扭曲和脆弱地帶,不時有細微的空間裂縫生滅,危險係數陡增。黑色令牌到了那裡,指引會變得清晰不少。
核心區,完全被深邃的黑暗吞噬,無法窺探。但從黑色令牌隱隱傳來的、如同心跳般的悸動,以及那股連星辰戰甲都微微震顫的恐怖壓迫感來看,那裡絕對是九死一生的絕境!寂滅天帝的殘骸,極有可能就在那裡!
此外,他還發現了一個規律:每過約六個時辰,死域內的空間波動會有一個相對平息的間歇期,持續約一炷香的時間。這或許是進入的窗口。
“不能再等了。”林夜站起身,影豹族的外形一陣模糊,恢複了本來的容貌,眼神銳利如刀。維持幻形也需要消耗心神,接下來麵對死域,必須全力以赴。
他檢查了一下自身的準備:三百六十塊極品靈石分裝三個儲物袋,貼身存放;星辰戰甲意念一動便可覆蓋全身;寂滅真元充盈澎湃;黑色令牌在掌心散發出微弱的涼意,指向死域深處。
他深吸一口氣,將狀態調整到最佳。是時候,踏入這片生命禁區了。
然而,就在他準備動身的刹那——
“嗡!”
掌心的黑色令牌,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其表麵那些玄奧的紋路驟然亮起,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強烈無比、仿佛源自靈魂本源的牽引感,如同無形的鎖鏈,猛地從死域那深邃無邊、黑暗吞噬一切的最核心方向傳來!
這牽引感是如此之強,以至於林夜體內的寂滅真元都隨之沸騰,二十寸晶核加速旋轉,核心那絲玄黃之氣也微微震顫!仿佛在那核心深處,有什麼與他同源的東西,正在蘇醒,或正在發生某種劇變!
“核心區域有異動!”林夜心中凜然。這異動並非祥瑞,反而帶著一種大恐怖、大破滅的氣息,讓他的靈魂都感到戰栗。但與此同時,那強烈的召喚感也變得更加清晰。
機遇與死亡,往往隻有一線之隔。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打亂了他等待間歇期的計劃。誰也不知道這異動會持續多久,又會引發怎樣的後果。
林夜眼神閃爍,瞬間做出了決斷。他不能再等待了!必須趁此機會,進入死域!
他周身灰暗的寂滅真元洶湧澎湃,星辰戰甲浮現出凝實的星輝,雙重防護開啟到極致。他一步踏出礁石,化作一道決絕的灰影,毫不猶豫地衝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寂滅死域!
身影沒入灰暗霧靄的瞬間,外界的一切聲音、光線、氣息徹底消失。絕對的死寂和湮滅之力,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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