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死寂無聲。空氣中彌漫著焦土的氣息和淡淡的血腥味,方才赤炎魔虎肆虐的痕跡還清晰可見,但那凶獸已然化為虛無,隻留下一片狼藉,訴說著之前的驚心動魄。
凰舞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鎖定在那位麵容普通的中年文士身上。大腦一片空白,唯有那聲熟悉的“凰舞姑娘,許久不見,彆來無恙?”在耳邊反複回蕩,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擊在她的心口。
她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發緊,那個深埋心底的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卻又被一股巨大的、難以置信的力量堵了回去,隻化作一聲帶著顫抖的哽咽:“是……是你?!林……”
就在這時,中年文士周身光影一陣細微的波動,如同水紋蕩漾,那層偽裝悄然褪去。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位劍眉星目、俊朗非凡的青年,氣質超凡脫俗,雖氣息內斂,卻自然流露出一種淵渟嶽峙、深不可測的意蘊,仿佛他站在那裡,便是整片天地的中心。正是她記憶深處,那個曾讓她心境泛起漣漪的身影——林夜。
而他身旁那位戴著麵紗的女子,也輕輕摘下了遮掩,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絕美麵容,眉眼如畫,氣質高貴雍容,周身散發出的靈力波動,赫然是鑽石四階巔峰!與她站在一起的林夜,兩人宛如日月同輝,天造地設的一對。
無需介紹,凰舞瞬間便明白了她的身份——夏國的清嵐長公主,林夜的妻子,夏清嵐。
這一刻,巨大的視覺衝擊和心理落差,如同冰水澆頭,讓凰舞渾身冰冷。她看著並肩而立的兩人,男的氣勢如深淵瀚海,女的修為高深、風華絕代。再反觀自己,衣衫襤褸,滿身血汙,修為不過黃金七階,在鑽石期的妖獸麵前如同螻蟻般掙紮求生……一種難以言喻的自卑、酸楚和強烈的失落感,如同藤蔓般瞬間纏繞緊勒住她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
她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眼眶的濕熱,掙紮著穩住身形,再次深深一禮,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虛弱和一絲刻意保持的疏離:“林夜……公子,多謝救命之恩。凰舞……沒齒難忘。”“公子”這個稱呼,是她下意識築起的最後一道防線,試圖維係那點可憐的自尊。
林夜神色平靜,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淡然道:“舉手之勞,凰舞姑娘不必多禮。”他的目光掃過凰舞身上猙獰的傷口和蒼白的臉色,翻手取出一個溫潤的白玉瓶,遞了過去,語氣依舊平和,“這是‘玉髓生肌丹’,對治療內傷外傷頗有奇效,姑娘先服下療傷吧。”
他的態度自然從容,沒有居高臨下的憐憫,也沒有故人重逢的熱絡,就像對待一個普通的、需要幫助的修行同道。
凰舞看著那隻遞到麵前的玉瓶,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她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伸手接過,觸手溫涼。低聲道:“多謝公子。”她拔開瓶塞,倒出一枚龍眼大小、散發著濃鬱生機的丹藥,仰頭服下。丹藥入腹,立刻化作一股溫和而強大的藥力,迅速流向四肢百骸,滋養著受損嚴重的經脈和內腑,傷口處傳來麻癢的感覺,是血肉在快速愈合。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一絲血色。
然而,身體的暖意卻驅不散心底的寒意。丹藥越是靈效,越是襯托出她方才的狼狽與弱小。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凝滯和尷尬。
夏清嵐站在一旁,將凰舞所有的細微反應都看在眼裡。她善解人意地輕輕握了握林夜的手,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主動向後退開了幾步,姿態優雅地望向遠處的山景,仿佛在欣賞風景,實則是在給兩人留出談話的空間,避免讓凰舞感到更多的不自在。
這片無聲的體貼,讓凰舞心中又是一澀。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翻湧的心緒,鼓起勇氣再次抬頭看向林夜。那雙曾經明亮驕傲的鳳眸,此刻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麵對強者的敬畏,有對往昔的追憶,更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黯然。
“林公子,”她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數年不見,您的修為……竟已精進至斯?方才那赤炎魔虎,乃是實打實的鑽石期妖獸……”她實在無法想象,短短數年時間,一個人如何能從需要謹慎周旋於各方勢力之間的狀態,一躍成為可以揮手間湮滅鑽石妖獸的恐怖存在?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
林夜淡然一笑,並未詳細解釋其中的生死曆練和逆天機緣,隻是用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帶過:“機緣巧合,略有寸進罷了。”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凰舞身上,帶著一絲客氣的讚許,“倒是凰舞姑娘,數年苦修,不靠宗門大力栽培,也已臻至黃金七階,此等天賦與毅力,已是極為難得了。”
這話本是客氣的安慰,但聽在凰舞耳中,卻更像是一種無形的對比和提醒。黃金七階,在年輕一輩中確實堪稱天才,是她多年來拚命努力的結果。可與眼前這對夫妻相比——林夜深不可測,夏清嵐鑽石四階巔峰——她的這點成就,簡直渺小得可憐,如同螢火之於皓月。她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濃濃的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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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飄向安靜立於一旁的夏清嵐,眼中閃過一抹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羨慕與黯然,輕聲問道,仿佛隻是為了確認一個早已知道答案的事實:“這位……氣質如此不凡,想必就是夏國的清嵐長公主殿下吧?”
夏清嵐聞聲,優雅地轉過身,對著凰舞微微頷首,露出一抹溫和得體的淺笑:“凰舞姑娘,久仰。常聽夫君提起,姑娘是天凰古國年輕一代中鳳毛麟角的天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她的語氣真誠而大氣,帶著一國公主應有的風範,沒有絲毫的倨傲,卻更顯其身份地位的超然。
“天才……”凰舞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自嘲地搖了搖頭,笑容苦澀。在真正的天之驕子麵前,這個稱呼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她的目光最終回到了林夜身上,帶著最後一絲探尋和微弱的、連她自己可能都不願承認的希冀,問道:“林公子,你們……為何會恰巧出現在這萬獸山脈深處?”她內心深處,或許還殘存著一絲幻想,希望這相遇並非純粹的巧合。
林夜的回答坦然而直接,擊碎了她最後一點遐想:“我陪清嵐四處遊曆,途經此地,恰好感知到姑娘遇險的能量波動,故而前來一看。”理由簡單明了,純粹是路見不平,與任何風月無關。
“遊曆……”凰舞喃喃道,心徹底沉了下去。彆人是夫妻攜手,逍遙天地,看儘山河風光;而自己,卻是在這險惡之地孤身搏命,於生死邊緣掙紮求存。巨大的落差讓她心口悶痛。她望著林夜,終於問出了那個一直縈繞在心頭、讓她備受煎熬的問題,聲音輕得仿佛隨時會飄散在風裡:“林公子,我們……如今是否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昔日……或許……或許真是我癡心妄想了。”她的話語中,充滿了落寞、釋然,以及一種認命般的疲憊。
林夜沉默了片刻。山穀的風吹起他額前的幾縷發絲,他看著眼前這位曾有過一麵之緣、性格驕傲卻也不失堅韌的女子,看著她眼中的複雜情緒,心中並無波瀾,唯有幾分淡淡的感慨。因果循環,今日救她,也算是了結一段舊緣。
他語氣平靜而真誠,帶著一種超然的態度:“凰舞姑娘,道途漫漫,各有緣法。你能於逆境中堅持至今,心誌之堅韌,已勝過許多人。未來道途如何,誰又能斷言?不必妄自菲薄,堅守本心,勤勉不輟,未必不能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通天大道。”這番話,既是開導,也是告彆。
說完,他再次取出一個精致的儲物袋,遞了過去,裡麵不僅裝有更多適合黃金期修士精進修為、鞏固根基的珍貴丹藥,還有一件品質相當不錯的下品護身靈寶。“這些資源,或許對你日後修行有所幫助。此地凶險異常,姑娘傷勢未愈,靈力消耗甚巨,還需儘快離開,覓地靜養為妙。”此舉,既是最後的善意,也清晰地劃下了界限。
凰舞看著那個遞到麵前的儲物袋,手僵在半空,沒有立刻去接。她明白,這不僅僅是幫助,更是一種婉拒,一種徹底的告彆,一種了結。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鼻尖洶湧的酸意和眼眶的濕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伸手接過了儲物袋,指尖不可避免地與林夜的手有了一瞬的觸碰,冰涼一片。
她緊緊攥住儲物袋,仿佛要抓住點什麼,卻又清楚地知道什麼也抓不住。她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林夜一眼,這一眼,似乎要將他的模樣永遠刻在心底最深處。然後,她再次躬身,行了一個標準而鄭重的禮,語氣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種刻意拉開的、令人心酸的疏離:“林公子的教誨與饋贈,凰舞銘記於心。救命之恩,重於山嶽,若有機緣,容後再報。祝公子與公主……仙路坦途,永結同心。”
話語落下,她不再有絲毫猶豫,毅然轉身。火紅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向著山脈外圍疾馳而去,背影決絕而孤單,很快便消失在蒼茫的山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林夜望著她消失的方向,靜立片刻,輕輕歎了口氣,似有感慨,卻並無留戀。
夏清嵐悄然走回他身邊,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輕聲道:“夫君,她也是個驕傲的人,今日之事,於她而言,怕是衝擊不小。”
林夜收回目光,握住妻子溫軟的手,搖了搖頭:“緣起緣滅,皆有定數。我今日救她,贈她資源,助她療傷,已是為了卻昔日那一麵之緣的因果。往後她的道途是成是敗,是起是落,全看她自身的心性與造化了。我們走吧。”
對他而言,這的確隻是漫長道途中的一段小小插曲,因果已了,心無掛礙。而對於那個消失在群山之中的紅色身影,今日的生死一線、重逢與彆離、巨大的落差與苦澀的醒悟,或許將成為她道心上的一道深刻刻痕,是因此沉淪,還是借此破繭成蝶,唯有時間才能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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