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者作為最超越的存在,反而最快地適應了。它的虛無能量無形無質,本來就不受因果的約束,在這混亂中仿佛找到了回家的感覺。
“上升,”張之維指向上方,在那時間龜裂最嚴重的地方,“時間的最深處就在那邊。”
五人開始向上浮升。
越往上走,時間的混亂就越嚴重。
他們開始看到過去和未來在同時上演。
一個古老的建築在建成的那一刻同時被摧毀,而摧毀它的力量來自未來——來自那些還沒有誕生的東西。
曾經存在的聲音在同時回響——那是這個維度在時間被打亂之前的呼救聲。
“我能感受到什麼,”葉寒低聲說,“這個維度在哭泣。它的時間被強行扭轉,每一條因果線都在尖叫。那不是物理上的痛苦,而是一種存在上的折磨。”
“這就是終極矛盾的手段,”曾經者補充,“它不僅僅是製造混亂,而是在製造痛苦。它在用這個維度的苦難作為養料,吸收其中的矛盾和衝突來強化自己。”
張之維的表情變得更加沉重。
“那意味著,我們不僅要修複時間秩序,還要減輕這個維度的痛苦。否則,即使我們打敗了終極矛盾,這個世界也可能無法恢複。”
正當他們靠近時間裂縫的中心時,整個空間突然顫動。
一個巨大的聲音響起——不是通過耳朵聽到,而是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
“你們終於來了。”
那個聲音沒有來源地點,或者說,整個空間本身就是聲音的來源。
時間裂縫開始重新組織,無數個混亂的時間碎片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聚集在一起。
然後,一個形體開始凝聚。
不像時間異形那樣由相互矛盾的畫麵組成,這個存在更加抽象——它看起來像是一個由矛盾本身構成的人形。
矛盾本身有了意識,有了目的。
“我是終極矛盾,”那個存在說,“我是這個多元宇宙中所有衝突的原點。你們那位元一告訴過你們——我以矛盾為食,以衝突為生。但他沒有告訴你們的是——我之所以要讓所有現實陷入永恒的戰爭,不是為了自身的強大,而是為了拯救。”
“拯救?”張之維皺起眉頭,“這是什麼邏輯?”
“簡單,”終極矛盾用帶著諷刺的語調說,“你們這些守護者,試圖用來解決所有問題。你們去夢境維度,用理解和交流消除了一個古老夢境的孤獨。你們做得很好——太好了。但你們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和諧真的是最終答案嗎?”
“當然是,”蕭炎不假思索地回答,“和諧意味著——”
“意味著停滯,”終極矛盾打斷了他,“意味著沒有挑戰,意味著沒有進步,意味著一切都在一個完美但永恒的循環中。你們知道一個完全和諧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嗎?它會變成一個死的世界。”
葉寒的異瞳閃爍,似乎在思考這個說法:“它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完全的和諧確實會導致係統無法自我完善。”
“不過,”張之維冷靜地說,“這不能成為你製造痛苦的理由。有區彆嗎?在有良性衝突的健康係統和被你這樣折磨的痛苦係統之間,有根本的區彆。”
“有嗎?”終極矛盾的聲音中充滿了懷疑,“你真的確定嗎?那麼,告訴我——你在夢境維度所做的一切,真的是為了那些人,還是為了維持你的和諧守護者身份?”
這個問題讓張之維停頓了一下。
“你在嘗試用心理戰爭,”曾經者平靜地說,“試圖讓我們對自己的正義性產生懷疑。這是一個很老套的招數。”
“老套?也許,”終極矛盾說,“但有效。因為這是真理。你們根本無法完全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沒有人能夠。這正是矛盾最美妙的地方——即使是最堅定的信念,也總是帶著內在的不確定性。”
張之維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在那一刻,他放下了所有的爭辯。
“也許,”他開口時,聲音平靜而深沉,“你說得沒錯。也許我不能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否完全正確。也許和諧中確實存在著停滯的危險。”
終極矛盾似乎露出了某種滿意:“那麼,你開始理解了——”
“但,”張之維睜開眼睛,目光如同刀鋒,“正因為存在這種不確定性,我們才更需要嘗試去做正確的事。因為完全的確定性本身就是一種假象。你之所以顯得確信無疑,那是因為你不需要考慮他人。你可以自由地宣稱自己了解一切,因為沒有人能夠反駁你——除非他們願意陷入無儘的矛盾中。”
“而且,”他繼續說,“即使和諧中存在停滯的風險,那也比你創造的這種地獄更好。至少在那樣的世界裡,人們可以選擇進步或停留。但在你的世界裡,沒有人能選擇。所有人都被永恒的衝突困住了。”
終極矛盾沉默了片刻。
“你們很聰明,”它最後說,“但聰明不足以戰勝我。因為我就是矛盾本身。我無法被理解,因為理解需要邏輯的一致性。而我擁抱不一致。我無法被戰勝,因為戰勝需要一個清晰的目標,而我是混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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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張之維突然轉身,麵向同伴們,“大家,聽我說。終極矛盾說它無法被理解,無法被戰勝。這本身就是一個很有趣的矛盾——它在聲稱矛盾的絕對性,這本身就是對矛盾的否定。”
韓飛羽突然明白了:“如果矛盾是絕對的,那它就不再是矛盾,而是一個規則。但規則可以被理解和改變。”
“正是,”張之維說,“而且,它聲稱無法被戰勝——但隻要它在這裡,就意味著它是可以被感知的。可以被感知的東西,就不是完全的虛無。而不是完全的虛無,就有弱點。”
蕭炎的眼睛亮了起來:“那我們該怎麼做?”
張之維轉向曾經者:“你能感知到它的本體在哪裡嗎?”
曾經者的虛無能量開始掃描整個空間:“困難,但可能。它太分散了,幾乎遍布這個維度的每一個角落。但……等等,我感到了什麼。中心處有一個特彆強烈的點,就像是……”
“就像是什麼?”張之維追問。
“就像是一個心臟,”曾經者說,“所有的矛盾都從那裡輻射出來。如果那裡就是它的本體……”
“那我們就有機會了,”張之維說,“不是直接戰勝它,而是讓它回歸到一個特定的形態——一個有具體位置、具體弱點的形態。然後,我們就能與它進行真正的對話。”
“對話?”蕭炎皺起眉頭,“你想和它談判?”
“不完全是,”張之維搖頭,“是讓它看到一個新的可能性。終極矛盾存在於矛盾本身中。而最大的矛盾是什麼?是存在本身——一切存在的東西,都既是真實的又是幻想的,既是確定的又是不確定的。”
他轉向終極矛盾:“告訴我,你吃了這麼多現實的矛盾和衝突,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本身也是一個矛盾?”
終極矛盾發出了某種類似笑聲的聲音,儘管那聽起來非常刺耳:“當然,我知道。我就是接受了這一點,才能成為矛盾本身的化身。”
“那就意味著,”葉寒補充,“你也可以改變。因為如果你是矛盾,你就既可以是破壞性的,也可以是建設性的。既可以是敵人,也可以是救世主。這才是真正的矛盾——你不是被定義的東西,而是所有可能性的集合。”
在這一刻,終極矛盾似乎猶豫了。
整個空間的時間流開始減緩,裂縫中的混亂開始出現了片刻的寧靜。
“有趣,”終極矛盾說,“你們不是試圖戰勝我,而是在……誘導我改變自己的理解。”
“準確說,”張之維說,“我們是在提醒你——你自己就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一個內部充滿矛盾的世界。如果和諧需要解決外部的衝突,那麼你這樣的存在需要什麼呢?也許你需要的不是更多的衝突,而是一種新的平衡——在矛盾和統一之間的平衡。”
終極矛盾的形體開始變得不穩定,它在扭曲、轉換、重組。
“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它的聲音中第一次出現了遲疑,“我存在了那麼久,一直都是為了製造矛盾、延續衝突。這是我的本質,我的目的。但如果我改變了,我還是我嗎?”
這個問題觸動了張之維心中最深的某個地方。
他想起了永恒夢者——那個古老的存在,也曾經困在自己的本性中,無法想象改變的可能性。
“你依然是你,”張之維溫和地說,“但你可以是一個更完整的你。永恒夢者曾經以夢境為生,它的全部存在就是夢。但它改變了,學會了與現實共存。它沒有失去自己,反而找到了更多的自己。”
“你也可以如此。矛盾本身不會消失,但你可以選擇將矛盾作為一個工具——用來促進理解,而不僅僅是製造痛苦。用矛盾的力量來挑戰和諧中的停滯,而不是徹底摧毀和諧。”
時間裂縫在繼續縮小。
終極矛盾的形體越來越凝聚,越來越穩定。
“如果我這樣做,”它問,“我會變成什麼?”
“一個守護者,”曾經者說,“就像我們一樣。一個懂得平衡的存在。一個既理解和諧又理解矛盾的聲音。”
終極矛盾陷入了深思。
整個逆熵世界在等待它的決定。
時間在暫停。
未來在懸而未決。
過去在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