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鷹望向客房的方向，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語氣鬆快了些：“方才去瞧過，虛靈子前輩說他氣息勻多了，呼吸都沉實了些，估摸著後半夜能醒。我守了這陣子，換段榮在那兒盯著，便想著來峰頂透透氣，倒巧遇上你。”
他轉回頭，看洛璃霜指尖還在笛身上輕劃，笑了笑：“你倒是有閒心，這時候還來吹笛。”
洛璃霜把玉笛往腰間一彆，衣袂被山風拂得微動：師父在客房外打坐護法，南宮少家主和段大哥輪流守著，也不差我這一時半刻。這峰頂的月色好，吹支曲子，倒像能把白天運功的乏勁兒散了些。”她頓了頓，眼尾彎了彎，“再說，能被燕莊主誇一句‘有意境’，倒覺得這笛沒白吹。”
燕七鷹聽她這麼說，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笛上，喉結輕動了動，試探著開口：“方才那曲隻聽了半截，不知洛璃霜姑娘肯不肯再奏一曲？就當……給這月色添點韻致。”
洛璃霜轉眸看他，眼尾挑了點俏皮的弧度，故意板起臉：“憑什麼？方才是我自己想吹，這會兒可是燕莊主求我，總得有好處吧？”
燕七鷹愣了下，倒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他略一沉吟，目光沉了沉，語氣卻很實在：“若你肯奏，日後你在江湖上遇著什麼麻煩，或是需要幫手，儘管到燕雲山莊找我。隻要我燕七鷹在，便不會讓你獨自難處。”
洛璃霜眼裡閃過點訝異，隨即噗嗤笑出聲：“燕莊主倒是大方，用整個燕雲山莊當謝禮？”嘴上這麼說，卻已將玉笛重新湊到唇邊，輕輕吹了起來。
這次的調子比方才柔緩些，像山澗的溪水慢慢淌過石縫，月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鍍了層薄薄的銀輝。燕七鷹就站在旁邊，沒再說話，隻靜靜看著她。此刻他眼裡再容不下旁的，隻有她握笛的手、輕顫的睫毛，還有被風拂動的衣擺。笛音纏在風裡，他忽然覺得心裡某個地方軟了軟，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那笑意淺淡，卻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原是不知不覺間，這姑娘的身影，已悄悄落進了心裡。
一曲終了，洛璃霜抬眼看他：“傻站著做什麼？”
燕七鷹這才回過神，忙移開目光，輕咳一聲：“沒什麼，隻是覺得……這曲子配你，正好。”
燕七鷹仰頭片刻，按了按發酸的脖頸，唇邊牽起絲極淡的笑，語氣仍偏冷：“洛姑娘，站那麼高，我仰著說話頸子僵，下來吧。”
洛璃霜眼尾彎了彎，足尖輕點石邊，如柳葉般躍下，穩穩立在他麵前。
燕七鷹收回手，瞥向遠處月色：“夜色不錯，並肩站會兒，賞賞也好。”
燕七鷹望著遠處月色，沉默片刻，低聲道：“夜色這麼好，可惜沒酒。不然，倒想與姑娘暢飲一杯。”
洛璃霜握著玉笛的手輕輕動了動，搖頭道：“我素來不愛飲酒，辛辣得很，不如清茶合口。”
燕七鷹挑眉，倒有些意外：“江湖人多愛以酒論交，姑娘倒是特彆。”
“師父說酒易亂性，”洛璃霜笑了笑，“況且這山間月色，配上笛音就夠了，何須用酒來襯。”她說著抬手，玉笛又湊到唇邊，這次調子更輕，像月光落在水麵上。
燕七鷹沒再說話，隻站在她身側。風過林梢帶起沙沙聲，混著笛音飄遠。他忽然想起白日論劍大會上，她執劍時眼亮得像淬了光，招式柔中帶剛，五十招裡雖敗在自己手下，卻也逼得他動了真格——要不是她劍法靈動得緊，哪用得了這麼些回合。那時隻覺這姑娘功夫不俗，此刻看她吹笛的模樣，倒覺是兩個人。
笛音停了，洛璃霜轉頭看他：“燕莊主在想什麼？”
他回神，喉結動了動，隻淡淡道：“沒什麼。隻覺得，這樣也挺好。”
洛璃霜將玉笛收在腰間，忽然抬眼問燕七鷹：“白日裡論劍大會，青城派的淩玉瑤，跟我劍法比，誰強些？”
燕七鷹看她一眼，語氣平淡：“她不如你。”
洛璃霜微怔：“可我瞧她出劍也利落。”
“她招式練得熟，少了點靈勁。”燕七鷹望著山影，“白日跟她過招，三十招就分了輸贏。若不是她站位占了點便宜，或許更快。”
他頓了頓：“你不同，五十招裡劍路總在變，逼得人得時時提防。論紮實或許差些，這份靈動，她比不了。”
洛璃霜眼裡亮了亮，嘴角彎起：“原來如此，我還當她功夫更硬呢。”
燕七鷹看著她這副有些小得意的模樣，不禁笑了笑：“你也彆太放鬆，日後還需勤加練習。”洛璃霜輕輕點頭：“我知道啦，燕莊主說得是。”
洛璃霜忽然問：“白日論劍，你最後那招怎麼收了勁？不然我該摔得更重。”
燕七鷹眼睫動了下：“切磋而已，不必較真。”
洛璃霜挑眉：“可我聽說你跟人過招從不讓步。”
他沉默片刻，低聲道：“你不一樣。”
洛璃霜愣了下，笑了：“我怎麼就不一樣了？”
燕七鷹沒接話，隻望著她，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目光灼灼，裡麵清晰地映著她的影子。那份喜歡幾乎要從眼底溢出來。
洛璃霜被他這麼一看，不自在地移開眼，悶聲問：“燕莊主，你這麼瞧著我做什麼？”
燕七鷹沒說話，目光還落在她臉上，沒挪半分。
遠處山道上，一抹紫衫影子慢慢近了。那女子剛要開口喚人，抬眼望去，眼中正好看到燕七鷹望著洛璃霜，含情脈脈的這一幕。
她心裡莫名一澀，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這時洛璃霜已轉頭望過來，眼尖瞥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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