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神山基座的巨大平台上,風雷激蕩。
往日肅穆的“叩心天階”起點,此刻彙聚了來自八方的修士,衣袍各異,寶光衝天。
玄都聖地的聖女慕清寒足下冰蓮綻放,森寒之氣將周遭灼熱的火之法則都逼退三尺。
萬獸山少主拓跋荒騎在一頭獨角纏繞紫色電蛇的雷犀背上,凶蠻的氣息攪動氣流。
道天宗首席林昊身側七柄飛劍嗡鳴,淩厲劍氣割裂台階溢出的金戈罡風……
人人皆欲在這天下第一聖地的試煉中嶄露頭角,搏一個揚名立萬,甚至被淩雲宗大能青眼相加的機緣。
空氣中彌漫著法力激蕩的焦灼與無聲的較量。
高台之上,數位身著淩雲宗玄色雲紋道袍的長老垂目俯瞰,神色淡漠。
開放天階予外人踏足,於高傲的淩雲宗而言已是破例,權當煉丹大會前的餘興。
他們更想看看,這芸芸外來者中,可有真金。
就在這光華亂舞、氣息駁雜的洪流邊緣,一個身影顯得格格不入。
陳長生,粗布青衣有些發白,看似身無長物,亦無任何法寶亮出。
“試試吧,叩心問道,或許有所啟發。”
他仰頭望向那直入混沌深處的九萬級玉階,目光沉靜,仿佛周遭的喧囂與磅礴威壓皆成虛幻背景。
“咚!”
一聲悶響突兀地撕開了平台上的法力喧囂。並非驚天動地的法寶轟鳴,而是腳步踏擊玉階的沉重之聲。
隻見陳長生竟已撩起衣擺,雙膝穩穩跪落於第一級冰冷的白玉台階之上,額頭重重叩下!動作古樸、虔誠,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莊重。
“哈!快看那土包子!”一個身著華麗錦袍的世家子指著下方嗤笑出聲,“莫不是把淩雲宗的‘叩心’真當成了凡間廟宇的磕頭禮佛?蠢不可及!”
“嗤…連護身法器都沒一件,怕不是哪個犄角旮旯鑽出來的散修,妄想一步登天?”另一人附和,語帶輕蔑。
“一步一叩?笑話!這九萬級天階蘊含的法則衝刷,豈是血肉之軀能硬抗的?他以為他是誰?淩雲宗真傳嗎?”
高處的拓跋荒駕馭雷犀,蠻橫地撞開幾級台階上流轉的“重”之法則,聞言更是放聲狂笑,聲如雷霆,“這般貨色,第一關‘重嶽壓魂’就能碾碎他的脊梁!”
嘲笑聲浪般湧來,陳長生恍若未聞。
額頭離開玉階的瞬間,台階上烙印的古老金色紋路驟然爆發出刺目光芒。
一股難以言喻的磅礴巨力轟然降臨!
這力量不僅作用於筋骨血肉,更如無形的萬仞山巒,狠狠砸向他的識海神魂。
關於“大地”、“承載”、“根基”的原始法則碎片,裹挾著混亂狂暴的意念,蠻橫地衝入他的意識。
“呃!”
陳長生身體猛地向下一沉,雙膝下的玉階仿佛要碎裂。
額角青筋如蚯蚓般暴起,豆大的汗珠瞬間沁出,沿著臉頰滾落,尚未觸及台階便被蒸騰為虛無的白氣。
他死死咬住牙關,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隻調動起體內一絲微薄的靈力,對抗著那幾乎要將神魂碾碎的恐怖重壓。
一步,一叩。
“咚!”
第二叩,銳利無匹的“金”之鋒芒,如億萬細針攢刺周身,似要將靈魂切割剝離。
“咚!”
第三叩,熔岩般的“火”之真意席卷,灼燒血肉,焚燒意誌,五臟六腑如同置於烘爐,但對於體內擁有鳳凰真火的陳長生而言早已習以為常。
他沉默而固執地向上,身影在浩瀚法則的衝刷下渺小如芥子,動作遲緩笨拙,每一次起身都伴隨著骨骼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
台階上留下點點濕痕,又迅速被法則蒸乾。
高台之上,一位負責監察天階的執事微微蹙眉:“此人靈力駁雜微弱,根骨更是平平無奇……但這份以身為引、硬抗法則衝刷的意誌……倒是少見。”
他身旁一位麵容古拙、袖口繡著小小丹爐紋樣的老者,乃是百草島執事長老葛洪,眯了眯眼,渾濁的目光落在陳長生每一次叩首時,周身一閃而逝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淡金微芒上,若有所思。
“裝模作樣罷了!”林昊冷笑,七柄飛劍結成劍輪,強行劈開前方阻礙的法則罡風,速度陡增,“待他神魂被法則撕碎,看他還如何叩!”
百階之後,法則的狂暴已如實質怒濤。
一馬當先的慕清寒的冰蓮光華逐漸黯淡,拓跋荒的雷犀發出不安的低吼,林昊的劍輪運轉也顯滯澀。
反觀陳長生,依舊維持著那看似笨拙的節奏,一步,一叩。
他的速度甚至未曾減緩多少,身上那層淡金微芒隨著叩首次數的累積,竟越來越清晰、凝實,如同給他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