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執事額角的冷汗幾乎要彙聚成流,他手忙腳亂地在登記玉簡上錄入信息,再無之前的半分倨傲。
那枚被他質疑過的天道院推薦令,此刻正被空明小和尚拿在手裡,像轉銅錢般隨意地把玩著,發出細微的嗡鳴。
“陳長生,東廈州人士,持天道推薦令入院,錄入完畢!”周通幾乎是搶著說完了這句話,將一枚嶄新的身份玉牌和一套疊放整齊的月白色外院弟子服飾雙手奉上,臉上堆著近乎諂媚的笑容,“陳師弟,這是你的身份玉牌和衣物,洞府需稍後憑玉牌在‘庶務殿’自行選擇。方才……方才多有得罪,是在下眼拙,還請海涵。”
陳長生平靜地接過,並未多言,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這種前倨後恭的態度,他並不陌生,也生不出多少計較的心思,隻是將這份世態炎涼記在心裡。
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身旁那個笑嘻嘻的小和尚身上。
空明將推薦令拋還給陳長生,拍了拍手,對著周通拖長了音調:“周施主啊,佛祖曰眾生平等,這看人下菜碟的毛病,可得改改。不然下次撞見的,未必有小僧這麼好說話了。”
“是是是,小師父教訓的是,在下一定謹記,一定謹記!”周通連連躬身,哪裡還有半點元嬰執事的威嚴。
空明這才滿意地轉過身,一把拉住陳長生的胳膊,臉上洋溢著純粹的熱情:“走走走,大哥,這破地方悶死個人,小僧帶你去個好去處,順便跟你好好嘮嘮!”
陳長生心中的怒意漸漸平息,對著空明小和尚的腦袋彈了一下,道:“小禿驢,幾年不見你長高了啊!”
周通與一眾天道院弟子對陳長生的這一動作皆感到不可思議,他竟敢直呼空明為小禿驢!
要知道這小和尚入院不久便已是凶名遠揚,就算是內院與核心弟子也不敢輕易招惹他。
“大哥,走吧,我帶你去安頓!”
空明小和尚拉著陳長生便離開了接引殿,眾人看著這個往日裡凶名赫赫的小和尚在陳長生麵前宛若一個調皮少年皆倍感意外。
“此人是誰?能讓一位聖人高徒稱呼他大哥,莫非又是一位背景深不可測的天驕?”
“噓——小點聲!等這小和尚走遠了再談論……上次我隻是遠遠的說了一句這小禿驢是誰便被他暴揍一頓!”
陳長生被他拉著,身不由己地走出了接引殿。殿外廣場上,不少目光依舊追隨著他們,充滿了好奇與探究。
空明卻渾不在意,仿佛周遭一切都不存在,隻興致勃勃地拉著陳長生穿過廣場,走向雲海邊緣一條由白玉鋪就、懸浮於空中的廊道。
直到離開接引殿足夠遠,周圍人也漸漸稀疏,空明才放緩了腳步,鬆開陳長生的胳膊,雙手合十,裝模作樣地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大哥,一彆數年,彆來無恙?小僧在寺裡啃了幾年青菜豆腐,可是想念你得緊呐!”
他嘴上說著想念,眼神卻滴溜溜地在陳長生身上打轉,似乎在評估他這段時間的進步。
陳長生看著眼前這張依舊稚氣未脫卻隱含佛光的臉,嘴角微微抽搐:
“小禿驢,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施主何出此言?”
“你這副作態,準沒好事!”陳長生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容,“你不是跟著三梵聖人在東華山清修嗎?怎麼跑來天道院了?”
“嘿嘿,師父他老人家雲遊去了,說讓我入世修行,體悟紅塵。”空明眨眨眼,“這不,就把我踹到天道院來了。說是這裡‘魚龍混雜’,最能磨礪佛心。依小僧看,他就是嫌我話多,找個地方把我打發了。”
他語氣輕鬆,對那位當世聖人毫無敬畏,反倒像是抱怨自家爺爺。
陳長生莞爾,這倒是符合空明一貫的風格和他那位不拘一格的師尊的做派。
“說起來,大哥你行啊!”空明用胳膊肘捅了捅陳長生,擠眉弄眼,“窺天境九重巔峰?嘖嘖,這根基紮實得嚇人,氣血如龍,靈韻內藏,比初次見麵時強了不止一籌!看來那太初之力和虛空暗髓,讓你得了天大的好處。”
陳長生心中微凜,空明的眼力果然毒辣。他並未刻意顯露氣息,卻還是被對方一眼看穿了大致根底。
他點了點頭,轉而問道:“你就彆違心的吹捧我了,這幾年來我修為毫無寸進……倒是你,對天道院似乎很熟?剛才那位周執事,好像很怕你?”
“熟?談不上多熟。”空明擺擺手,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不過是仗著師父的名頭,狐假虎威罷了。三梵大聖的名號,在這天道院裡,還算有幾分薄麵。至於那周通……”他嗤笑一聲,“典型的勢利小人一個,修為卡在元嬰期幾百年了,沒什麼前途,就靠這點職權作威作福,專挑沒背景的軟柿子捏。你來自東廈州,又拿著最高級彆的天道院推薦令,他不刁難你刁難誰?”
他頓了頓,收起幾分玩笑之色,看著陳長生:“陳大哥,你需知曉,這天道院,說是人族修行聖地,實則也是天下間最勢利、最複雜的地方,沒有之一。這裡彙聚了十二大州乃至星空萬族的天驕,背後牽扯的勢力盤根錯節。你持推薦令免試入院,看似走了捷徑,實則也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釘。尤其是那些自詡出身高貴、曆經千辛萬苦才考入學院的本土天才,他們會覺得你玷汙了天道院的‘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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