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上課鈴聲,如同精準的號令,瞬間劃破了教學樓走廊裡最後的喧囂。原本還在三三兩兩交談的學生們,立刻加快了腳步,像歸巢的鳥雀,紛紛湧入各自的教室。
姬千鶴並沒有起身,她隻是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單手托著下巴,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透過明淨的窗玻璃,依舊牢牢地鎖定在那個還傻站在三班門口的粉色身影上。
她對著窗外的蕭雨晴,緩緩地,勾了勾食指。
那是一個極其簡單的動作。仿佛在說:進來,彆在外麵傻站著。
蕭雨晴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已經成了走廊上最後幾個“閒散人員”之一。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對著窗內的姬千鶴用力地揮了揮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後才轉身,快步跑進了三班的教室。
然而,就在他即將坐到自己座位上的那一刻,一種仿佛被猛獸盯上般的、細微的、讓他後頸汗毛微微豎立的奇異感覺,促使他下意識地,往鄰座旁邊,望了一眼。
正好。
四目相對。
姬千鶴依舊保持著那個單手托腮的姿勢,沒有動。但她的眼神,卻與平日裡那份清冷和疏離,截然不同。
那是一雙……意味深長的眼睛。
那眼神深邃得像一口不見底的古井,又像一個緩緩旋轉的黑色漩渦,帶著一種奇異的引力,要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那裡麵,沒有了往日的平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蕭雨晴從未見過、也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那情緒裡,似乎混雜著幾分審視,幾分評估,幾分誌在必得的占有欲,以及……一種如同看待即將成熟的、最甜美的果實一般的、充滿了期待的……饑餓感。
蕭雨晴的心,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一股陌生的、酥麻的戰栗感,從他的尾椎骨,一路向上,竄到了頭頂。
他的臉頰,不受控製地,微微發起熱來。他不明白那眼神的含義,但他本能地感覺到,那眼神,隻為他一個人而存在。
他有些慌亂地收回了目光,像一隻受驚的小鹿,飛快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了語文課本。
然而,那雙深邃得驚人的眼睛,卻一直在他身上不曾離開。整個早讀課,他都有些臉紅心跳,書本上的方塊字,在他的眼裡,都仿佛變成了一個個跳動的、意義不明的符號。
……
大課間的時光,總是顯得格外珍貴。短暫的二十分鐘,是學生們從繁重的課業中,得以喘息的寶貴間隙。
學校的玻璃溫室裡,溫暖而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和各種花草的清香。
明亮的陽光,透過穹頂的玻璃,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將每一片葉子都照得通透翠綠,給每一朵花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金霖然正蹲在一排盛開的月季花前,她穿著一身潔白的連衣裙,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發帶束在腦後。
她手裡拿著一把小巧的園藝剪,正小心翼翼地,修剪著那些枯黃的葉子和開敗了的殘花。
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仿佛在對待一件珍貴的藝術品。那份恬靜美好的模樣,讓她整個人,都像是這片花海中,最嬌豔、最動人的那一朵。
而李鵬,則顯得有些不自在。他站在金霖然的身後,雙手插在褲袋裡,身體站得筆直,眼神卻有些遊移。
他看著金霖然那溫柔的側臉,看著她身上那層仿佛會發光般的幸福光暈,心裡既感到無比的甜蜜,又被一種巨大的、沉甸甸的壓力,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然然……”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聲音裡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能察覺到的忐忑,“你說……伯父他……知道了我們的事情之後,不會……真的打斷我的腿吧?”
金霖然修剪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轉過頭,看著李鵬那副緊張得像個即將上考場的學生一樣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的笑容,如同溫室裡最燦爛的陽光,瞬間就驅散了李鵬心頭的一絲陰霾。
“我看他敢!”她依舊隻是笑笑,但那語氣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屬於金家大小姐的嬌蠻和自信。
她放下手中的剪刀,站起身,走到李鵬麵前,伸出那雙還沾著些許泥土和花香的手,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頰,“還有,阿鵬,你怎麼……現在還叫‘伯父’啊?”
這句話,讓李鵬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