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大捷的戰報,以六百裡加急的速度,如同一股強勁的東南風,一路吹拂過驛道,最終在萬曆四十五年的初秋,送達了沉寂已久的北京城。
當那份詳細記述了海戰碾壓、陸攻堅堡、並解救大量被奴役漢人勞工的捷報,經由通政司,最終擺放在太子朱常洛和沈驚鴻的案頭時,所帶來的震撼是空前的。朱常洛反複閱讀著戰報上關於新式火炮超遠射程精準摧毀敵艦、以及“驚鴻一式”步槍在灘頭和堡壘下如何讓荷蘭人無法近身的描述,激動得手指微微顫抖。他仿佛能看到那炮火連天的海上,那堡壘前敵軍如割麥般倒下的場景。
“好!好!好!”朱常洛連說三個好字,臉上是多年未見的振奮紅光,“驚鴻!此乃不世之功!澎湖光複,揚我國威,更救黎民於水火!你與前線將士,皆是我大明功臣!”
沈驚鴻心中同樣激蕩,但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欣慰。多年的心血,無數次的試驗改進,頂著巨大的壓力和非議,終於在這遠離京城的海疆,結出了最堅實的果實。他躬身道:“此乃陛下洪福,殿下運籌,前線將士用命之功,臣不敢居功。然此戰足以證明,格物致用,實乃強兵富國之要途!”
捷報傳開,朝野嘩然
很快,澎湖大捷的消息就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京城激起了千層浪。官方邸報以罕見的醒目篇幅刊載了捷報摘要,市井坊間,說書人立刻將這場“王師跨海征紅毛”的故事編成了評書,講得口沫橫飛,引得聽眾如癡如醉。
“聽說了嗎?咱們大明的火炮,隔著幾裡地就把紅毛鬼的大船轟沉了!”
“還有那新式火銃,紅毛鬼衝都衝不過來就被打死了!”
“朝廷這次可是露了大臉了!看那些西夷還敢不敢小瞧咱們!”
民間輿論一片歡騰,沈驚鴻“神機”、“能臣”的名聲再次響徹京城,甚至連帶著太子朱常洛的聲望也水漲船高。畢竟,誰都知道,沈驚鴻是太子一手提拔和力保的人。
然而,與民間的歡欣鼓舞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朝堂之上那更加微妙和複雜的反應。
以徐光啟、李之藻為首的務實派官員自然是揚眉吐氣,紛紛上疏為沈驚鴻和前線將士請功,並借此機會再次大力鼓吹“格物實學”的重要性,呼籲朝廷加大對此類項目的支持。
但那些原本就反對沈驚鴻,或是與東林清流關聯緊密的官員,則陷入了尷尬與更深的忌憚之中。他們無法公然否認這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但讚譽之詞卻如同鯁在喉。
一些“高明”的抨擊開始出現。他們避談勝利本身,轉而攻擊其他方麵:
有禦史言官上疏,看似肯定勝利,實則夾帶私貨:“……澎湖之捷,固是可喜。然臣聞此番出戰,多用閩浙海商之船,之餉,之人力。此例一開,恐使商賈擁兵自重,尾大不掉,非國家之福也!”這直接將矛頭指向了與沈驚鴻合作的鄭海遠等海商,暗示其有“養寇自重”或“藩鎮化”的風險。
更有甚者,將焦點引向財政:“臣查此次澎湖之役,所費新式火炮、火銃、彈藥,乃至那所謂‘潛龍’、‘飛霆’之船,靡費甚巨!雖得一島,然於國庫空虛何補?豈非以傾國之財,博一隅之功?”他們絕口不提勝利帶來的戰略意義和對海上貿易的保障,隻死死抓住“花錢”二字做文章。
甚至有人舊事重提,隱晦地聯係到沈驚鴻教導皇太孫之事:“……夫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今以奇技淫巧導引皇孫,恐非涵養聖德之道。若使儲君一味崇尚武力,則仁心何在?”試圖從道德層麵進行抹黑。
這些言論形成一股暗流,在捷報的歡呼聲下悄然湧動。它們的目的,並非否定勝利,而是要限製這場勝利所帶來的變革影響,阻止沈驚鴻及其代表的務實派借此東風進一步擴大勢力。
麵對這些攻訐,太子朱常洛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強硬姿態。他親自批示,對請功奏疏大加褒獎,明確肯定新式軍械和格物學的功績,並下令重賞前線有功將士及“精密製造局”、“動力研習所”等相關人員。對於那些含沙射影的指責,他或留中不發,或直接駁斥,明確表示“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能禦外侮、揚國威者,便是國之棟梁”。
同時,朱常洛也采納了沈驚鴻的建議,開始著手將部分海商力量進行“規範化”整編,計劃設立“海防商團”,給予其合法身份和一定權限,但需接受朝廷派駐官員的監督和調度,試圖將這股新興的海上力量納入官方體係,以堵住“尾大不掉”之口。
沈驚鴻本人則更加低調。他深知功高震主的古訓,也明白此刻自己已處於風口浪尖。他謝絕了大部分慶功宴請,將賞賜大多分給了下屬和研發團隊,自己則更加專注於技術改進和人才培養。他明白,真正的挑戰或許才剛剛開始。澎湖的勝利證明了技術的威力,但也將更深層次的製度矛盾和政治鬥爭,擺在了台麵上。接下來的,將不僅是技術的較量,更是權力、利益和理念的全麵博弈。
京城秋意漸濃,伴隨著澎湖捷報而來的,並非一片祥和,而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息。沈驚鴻站在府邸的庭院中,看著落葉紛飛,心中清楚,這場由東南海疆點燃的烽火,其硝煙,已然彌漫到了紫禁城的紅牆黃瓦之下。未來的路,注定不會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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