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在戰略會議上定下的“穩健發展、優先內部”的基調,如同一道清晰的指令下發至新生之城的各個部門。然而,理想的政策藍圖,在觸碰到堅硬的現實壁壘時,總會產生令人措手不及的摩擦與陣痛。最大的壁壘,便是資源絕對有限性下的殘酷取舍。
儘管林逸強調了民生的重要性,但城市的運轉有其巨大的慣性。軍事防禦,作為維係生存的最直接、最緊迫的命脈,依舊像一頭饑餓的巨獸,吞噬著絕大部分的資源、人力和注意力。
工程兵團的主力仍在加固“鎖喉”高地及其延伸防線,日夜趕工;軍工生產線滿負荷運轉,生產著彈藥和維修配件;精銳的戰鬥部隊輪番駐防,消耗著寶貴的燃油和給養。
所有這一切,都使得對民生領域的資源傾斜,在執行層麵變得緩慢而艱難。政策的“決心”在傳遞過程中,被現實的緊迫性層層稀釋。
與此同時,從四麵八方湧來的幸存者並未停止。他們被新城相對穩固的防禦和秩序所吸引,拖家帶口,懷揣著最後的希望而來。官方設立的臨時安置區早已人滿為患。
所謂的安置區,不過是清理出來的廢墟空地,搭建起密密麻麻的低矮窩棚。衛生條件極其惡劣,清潔水源短缺,垃圾堆積如山。夏日的悶熱使得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新移民們擠在狹小、悶熱、潮濕的空間裡,缺乏基本的隱私和尊嚴。很快,由惡劣衛生環境引發的腸道疾病和呼吸道感染開始小規模爆發,醫療站前排起了長隊,有限的醫護人員和藥品儲備瞬間告急。
這些新來的居民,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迅速被現實的泥濘所淹沒,不滿和絕望的情緒在窩棚間悄然蔓延。
而新城原有的居民,也並未從“穩健發展”中立刻感受到實惠。為了優先保障防禦和基礎生存,嚴格的配給製依然沒有解除,甚至因為人口增加而略微收緊。
他們看著自己用汗水甚至鮮血換來的貢獻點,能兌換的生活物資卻不見增長,居住空間也因為新移民的湧入而顯得愈發擁擠。一種微妙的不平衡感開始滋生。
“我們拚死拚活建設城市,為什麼好處都感覺不到?”
“新來的什麼都沒做,就能分到口糧和住處雖然是窩棚),憑什麼?”
“指揮部的精力都放在打仗和那些怪…異能者身上了,誰還管我們普通人的死活?”
怨氣在食堂、在工坊、在排隊領取配給的人群中低聲傳遞。雖然尚未爆發,但已成為一觸即燃的乾柴。
矛盾的最終爆發,源於一次住房分配。第一批按照新標準建造的、相對堅固舒適的安置房終於完工了。數量有限,如何分配成了難題。
分配方案傾向於有突出貢獻的技術人員、立功的士兵以及部分拖家帶口的困難移民家庭。這本是相對合理的安排,但卻忽略了一部分人的情緒——那些早期加入、辛勤工作卻貢獻不算“突出”的普通老居民。
當分配名單公示時,一場激烈的衝突在政務廳門口爆發了。一群未能分到房子的老居民圍住了工作人員,情緒激動。
“我們在城裡乾了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為什麼剛來的技術員就能分到?我們的貢獻不如他們嗎?”
“我們一家五口還擠在通鋪裡!為什麼那家剛來的移民就能住新房?!”
言辭逐漸激烈,推搡中,一名工作人員受傷。聞訊趕來的治安隊試圖控製局麵,反而激化了矛盾,衝突險些升級為群體性事件。
事件迅速報到了林逸那裡。他站在指揮中心的窗前,聽著城東傳來的隱約喧囂,臉色陰沉。他意識到,問題比想象的更嚴重。外部的威脅尚未解除,內部的基石卻已開始鬆動。民生問題,從來不是簡單的資源問題,更是人心問題和穩定問題。
他立刻召開了緊急會議。麵對軍事部門負責人關於抽調人力和資源會影響防禦工事進度的強烈擔憂,林逸罕見地動了怒。
“防線!防線!如果城裡的人心散了,我們再堅固的防線也會從內部被攻破!”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士兵們在前線流血犧牲,是為了保護一個值得保護的家園,而不是一個充滿怨氣和疾病的難民營!”
他力排眾議,下達了強硬指令:
從工程兵團抽調一個整編營,配備最好的工程設備,全力投入新安置房和基礎衛生設施公共廁所、淋浴間、淨水站)的建設。
暫時削減部分非緊要的軍事基建項目預算和物料,優先保障“安居工程”。
緊急擴招和培訓醫療誌願者,設立更多社區衛生點,對安置區進行強製性的衛生消毒和疾病篩查,防止瘟疫爆發。
要求政務廳立刻製定更公平、透明的住房分配和資源配給細則,並派專員深入群眾進行解釋溝通,疏導情緒。
命令被強製執行。機器的轟鳴聲開始在安置區響起,新的地基被夯實。雖然速度依舊不可能太快,但人們看到了改變的開始,怨氣得以暫時平息。
然而,這次事件像一記警鐘,敲在林逸和所有管理層的心頭。他們明白,在末世中維持平衡,如同在鋼絲上行走。軍事與民生、新人與舊人、效率與公平……任何一方的失衡,都可能導致災難性的後果。
“安居工程”開始了,但它占用的資源,必然會在另一個地方產生缺口。靜默區的威脅仍在暗中窺伺。林逸的這次鐵腕調整,暫時穩固了內部,但也為未來可能出現的防禦漏洞,埋下了一縷難以察覺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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