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大廳內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遠處通風口傳來的、被過濾後的微弱風聲,以及角落裡那名年輕警察極力壓抑的、細微的抽噎聲。王鐵軍的話像一塊塊冰冷的巨石,投入每個人心湖,激起的不再是漣漪,而是驚濤駭浪,隨後是深不見底的沉重。
全球災變、海岸線危機、軍隊苦戰、通訊斷絕、孤島般的堅守……這些信息拚接起來,展現出的是一幅遠比他們想象中更加宏大、也更加絕望的末日圖景。他們之前的掙紮求生,仿佛隻是這巨大災難漩渦中的一粒微塵。
然而,在這鋪天蓋地的絕望中,卻又頑強地透出幾絲微光——撤離通道確實存在,秩序的力量並未完全消亡,眼前這些疲憊不堪卻眼神堅定的警察,就是明證。
林逸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撼與翻湧的情緒,目光直視王鐵軍:“王隊長,感謝你們……也感謝你們還在堅守。”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幾分鄭重,“你們提供的信息,至關重要。我們會儘快離開,不給你們增加負擔。如果可以,我們確實需要一些指引和……儘可能的補給。”
他頓了頓,補充道:“如果我們有幸能遇到軍隊,一定會將你們的情況和請求帶到。隻要我們還活著。”
王鐵軍深深看了林逸一眼,點了點頭,那眼神複雜,既有感激,也有一種仿佛托付遺言般的沉重。“好。”他沒有多說,轉身對那名女衛生員吩咐:“小張,給他們準備一個標準份的應急包,水、食物、藥品,按最高配額。再給他們一份手繪的撤離路線圖。”
“是,隊長!”女警小張立刻起身去準備。
王鐵軍又從一個上了鎖的儲物櫃裡,拿出一個小型野戰急救盒和兩個壓滿子彈的95式步槍彈匣,遞給林逸:“一點心意。藥不多,但關鍵時候能頂用。彈匣是通用的,你們的……那把老槍用不上,但萬一路上撿到能用的製式武器,或許能派上用場。”他甚至考慮到了武器兼容性問題,心思縝密。
林逸沒有推辭,鄭重接過。這些物資在眼下,比黃金更珍貴。“多謝!”
很快,一個沉重的帆布應急包和一張仔細標注的手繪地圖送到了林逸手中。包裡是壓縮餅乾、能量棒、幾瓶礦泉水、基礎消毒包紮用品、甚至還有幾片寶貴的抗生素和止痛藥。地圖雖然簡陋,但清晰地標注了他們當前的位置、向西通往外部環線的路線、幾個可能存在的軍隊檢查點或臨時補給站標注為“可能廢棄”或“需謹慎接近”),以及主要的危險區域。
“記住,”王鐵軍指著地圖再次強調,“走大路,但彆在路中間晃蕩。利用路邊的建築和廢棄車輛做掩護。白天行動,夜晚絕對要找堅固地方躲藏。聽到任何動靜,先躲起來觀察。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哪怕是看起來像軍人的……現在這世道,什麼都可能發生。”他的叮囑事無巨細,透著血淚換來的經驗。
“我們明白。”林逸重重點頭。
休息時間結束。儘管身體依舊疲憊,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得到了寶貴的信息、補給和短暫的休整,林逸等人的精神明顯振奮了許多。他們知道,必須趁著天色還未完全黑透,儘快離開這裡,踏上新的征途,也為這些堅守者減少一分風險。
相互攙扶著站起身,林逸代表眾人,向王鐵軍和周圍的警察們鄭重地道彆:“保重!堅持住!我們會儘力把消息帶到!”
王鐵軍抬手敬了一個標準的禮,他身後的隊員們,無論是否在崗位上的,也都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向林逸等人行注目禮或舉手敬禮。沒有過多的言語,那種沉默的、莊重的送彆,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更能撞擊心靈。他們是在為還能繼續前進的人送行,也是在堅守自己無法離開的崗位。
在那名年輕警察打開加固大門的聲響中,林逸一行人再次踏入了廢墟的世界。身後,銀行大樓那扇沉重的門緩緩關上,將那片秩序與堅守的孤島重新隔絕於危牆之外。
夕陽幾乎完全沒入地平線,隻剩下天邊一抹詭異的暗紅色餘暉,如同天地間一道久久無法愈合的傷口。溫度開始明顯下降,但那股若有若無的金屬腥氣依舊彌漫在空氣中。
按照地圖指引,他們快速而謹慎地向西移動。有了明確的目標和相對可靠的路線,隊伍的行進效率提高了不少。王鐵軍的警告言猶在耳,他們儘量利用街道兩側的建築廢墟作為掩護,避免暴露在開闊地帶。刀疤臉依舊擔當尖兵,他的警覺性最高;大牛負責斷後;林逸和老李居中策應,照顧著小雅和小陳。
一路上,他們確實看到了更多人類活動的痕跡——並非隻是破壞和掠奪。比如用白色油漆已經斑駁)在斷牆上畫出的箭頭和簡單的符號很可能是軍隊或早期救援隊留下的);一些主要路口用廢棄車輛和鐵絲網設置的簡易路障大多已被破壞或推開,但證明了曾有的秩序);甚至在一棟樓的外牆上,他們還看到了一張早已破損不堪、字跡模糊的官方通告殘片,標題隱約是“……市民臨時疏散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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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痕跡,無聲地印證著王鐵軍的話。文明並非瞬間蒸發,它曾掙紮過,努力過,隻是……最終似乎還是被這滔天巨浪所淹沒。
同時,危險也無處不在。遊蕩的喪屍依舊是最常見的威脅。但或許是因為靠近城市邊緣,或許是因為之前的異常活動期過去,它們的密度似乎比市中心要低一些,行動也更多地恢複了那種漫無目的的“散步”狀態。憑借刀疤臉的預警和隊伍更加默契的配合,他們多次有驚無險地避開了小股屍群。
然而,新的威脅也隨之浮現。
在一次穿過一個廢棄的汽車維修廠時,他們遭遇了不止一撥幸存者。一撥是幾個麵黃肌瘦、眼神驚恐的平民,看到他們手持武器,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躲進了廢墟深處。另一撥則明顯不懷好意——三個拿著鋼管和砍刀的男人,遠遠地窺視著他們,眼神中充滿了貪婪和評估,但在衡量了林逸等人的人數和他們手中明顯不好惹的步槍後,最終還是悻悻地退走了。
這讓林逸更加深刻地意識到,撤離通道也絕非坦途。資源匱乏,法律崩壞,人性中的惡會不加掩飾地釋放出來。他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夜幕緩緩降臨,最後一絲天光消失,世界再次被深沉的黑暗和更加活躍的屍吼所籠罩。他們不敢再前進,按照計劃,必須找到一個安全的過夜點。
根據地圖標注和刀疤臉的偵察,他們最終選擇了一棟臨街的、隻有五層高的小型辦公樓。大樓的一樓入口已經被各種雜物堵死,二樓以上的窗戶大多完好,但玻璃破碎。刀疤臉發現了一個通過外部消防梯可以進入的三樓窗戶,那裡似乎相對完整。
小心翼翼地攀上消防梯幸運的是,鏽蝕得不算太嚴重),他們進入了三樓。這一層看起來像是一個公司的辦公區,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桌椅倒塌,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但沒有明顯的血跡或搏鬥痕跡,也沒有喪屍。他們迅速檢查了所有房間和樓梯口,然後用辦公桌和文件櫃死死堵住了上下樓梯口以及他們進來的那個窗戶。
在最裡麵一間沒有窗戶的小會議室裡,他們終於獲得了片刻真正的喘息。用手電筒電量已經告急)仔細檢查確認安全後,他們才敢稍微放鬆下來。
分配了守夜任務刀疤第一班,林逸第二班,大牛第三班),眾人啃著冰冷的壓縮餅乾,就著涼水,艱難地吞咽著。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但沒有人立刻睡著。
小雅和小陳依偎在一起,很快就在極度的疲憊下沉沉睡去,但眉頭依舊緊鎖,偶爾會驚悸一下。老李靠牆坐著,閉目養神,但呼吸並不平穩。大牛檢查著消防斧的刃口,眼神有些發直。刀疤臉抱著步槍,坐在堵門的障礙物後,眼神銳利地透過縫隙監視著外麵黑暗的走廊。
林逸靠坐在牆邊,卻沒有睡意。他拿出王鐵軍給的那張手繪地圖,就著微弱的手電光,再次仔細研究起來。手指劃過那條蜿蜒向西的路線,終點指向未知的“安全區”或“撤離通道”。希望似乎就在前方,但這段路途,注定布滿荊棘。
他又想起王鐵軍那張疲憊而堅定的臉,想起那些在絕境中依然堅守職責的警察。他們的無線電損壞,與上級失聯,彈藥藥品匱乏,卻依然沒有放棄接應幸存者的使命。這是一種怎樣的信念和勇氣?
“如果……如果我們能遇到軍隊……”林逸低聲喃喃,仿佛在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對守夜的刀疤說,“一定要把他們的消息帶到。”
刀疤臉沒有回頭,隻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抱著槍的手臂收緊了些。
黑暗中,遠處傳來喪屍隱約的嘶吼和風吹過廢墟的嗚咽。在這片文明淪喪、危機四伏的黑暗世界裡,一小簇微弱的、由責任和希望點燃的火苗,正在六個疲憊不堪的幸存者心中,以及遠方那座孤島般的銀行大樓裡,頑強地跳動著。
征途,才剛剛開始。守望,仍在持續。
黑夜漫長,但黎明,終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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