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基地”深層礦坑的負隅頑抗,在新生之城軍隊絕對的實力和斬草除根的決心麵前,並未持續太久。經過又一天一夜的血腥清剿和爆破作業,最後的抵抗據點被連根拔起。在一片布滿監控屏幕和複雜儀器的、似乎是基地核心指揮室的廢墟中,士兵們終於找到了他們的目標——
“灰燼重生會”的首領。
他沒有自殺,也沒有進行最後的瘋狂反擊,隻是靜靜地坐在一張破損的控製台前,身上沾滿灰塵,嘴角卻掛著一絲詭異的、近乎嘲諷的平靜微笑。他看起來五十歲上下,麵容普通,甚至有些滄桑,唯有一雙眼睛,銳利、冰冷,仿佛看透了世間所有的虛偽與殘酷。
他被粗暴地押解到臨時清理出來的一間大廳。林逸屏退了左右,隻留下大牛、高強和刀疤在一旁,冷冷地注視著這個造成老李慘死、挑起戰端的元凶。
大廳內一片死寂,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和遠處隱約的滴水聲。
林逸走到他麵前,目光如冰錐般刺向他:“為什麼?”
首領抬起頭,臉上那抹嘲諷的笑意更深了:“為什麼?林指揮,你一路殺到這裡,踩過無數屍骨,就為了問這麼……天真的問題?”
“為什麼殺老李?為什麼襲擊我們?”林逸的聲音壓抑著怒火。
“為什麼?”首領輕笑一聲,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問題,“為了活下去啊,林指揮。和你一樣,為了更好地活下去。”
他的話語,如同來自深淵的低語,開始顛覆著常理。
“你覺得,你那座‘新生之城’裡,那些對你歡呼、為你戰鬥的人,是真的愛戴你嗎?”他慢條斯理地問,眼神掃過大牛、高強和刀疤,“不,他們隻是怕死。他們害怕城牆外的喪屍,害怕失去你提供的食物和庇護。所以他們依附你,服從你。這和我的手下服從我,沒有任何區彆。恐懼,是世界上最牢固的枷鎖。”
林逸沉默,刀疤想反駁,卻被高強用眼神製止。
“你以為你給了他們希望和秩序?”首領繼續道,語氣帶著一種憐憫般的嘲諷,“當你的實力不再絕對碾壓,當他們發現外麵的世界似乎沒那麼可怕,當他們自己也能活下去的時候,他們還會聽你的嗎?他們憑什麼把自己辛苦生產出來的東西,心甘情願地交給你?讓你住在最好的房子,享用最好的資源,發號施令?”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卻更具穿透力:“人性本私,林指揮。沒有永恒的忠誠,隻有永恒的利益。而維持利益流向的關鍵,不是希望,是恐懼!隻有讓他們永遠害怕,害怕外麵的世界,害怕失去你的保護,甚至……害怕你本身!他們才會乖乖聽話,才會把最好的東西獻上來,才能讓你,讓我,擺脫牛馬的命運,真正活得像個人!”
他的話語如同毒液,滲入空氣。
“你覺得這喪屍末日是悲劇?”他忽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一種狂熱的興奮,“不!對我們而言,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是天賜的階梯!如果沒有這場災難,我可能隻是個天天聞著魚腥味、為市場行情提心吊膽的漁業養殖戶!你呢?林指揮,如果沒有這場災難,你現在在乾嘛?在工地上吃灰?在甲方麵前裝孫子?為了工程款求爺爺告奶奶?”
“是末日!是這該死的、美妙的末日!它打破了舊有的枷鎖,給了我們這種人爬上頂端的可能!它用死亡和恐懼,為我們鍛造了最完美的統治工具!”他的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芒,“而你,你卻想重建秩序?想讓大家過上太平日子?你太天真了!太愚蠢了!”
“一旦你的城邦真的安全了,穩定了,繁榮了,你猜會發生什麼?內部鬥爭,權力分割,資源爭奪!你會從神壇上跌落,重新變回那個需要為生計發愁的普通人!甚至……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你願意嗎?我不願意!我絕不能忍受自己辛辛苦苦爬上來,再掉回那芸芸眾生之中,變得平庸,變得可以被任何人取代!”
“所以,我必須讓恐懼持續!我必須讓威脅存在!甚至……我需要製造威脅!我需要讓所有人明白,離開我的庇護,外麵就是地獄!隻有這樣,我才能永遠坐在這個位置上!”
他死死盯著林逸:“我襲擊你們,不是因為仇恨,而是因為你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我最大的威脅!你們那套‘希望’、‘秩序’、‘發展’的邏輯,就像陽光,會驅散我精心維持的恐懼迷霧!會讓我的子民產生不該有的幻想!所以,你們必須被摧毀,或者……被納入我的恐懼體係之中。那個老頭想來談判?想用懷柔那套?笑話!他隻會動搖我的統治根基!所以他必須死,而且必須死得足夠慘,才能警告你們,也警告我的人——反抗我,或者相信所謂的和平,隻有死路一條!”
大廳內一片死寂。首領的話語,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剖開了一層溫情脈脈的麵紗,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基於絕對利己和權力欲的殘酷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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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高強和刀疤臉色極其難看,他們想反駁,卻發現對方的話雖然扭曲,卻似乎戳中了人性中某些陰暗的、不願被提及的部分。
林逸始終沉默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神深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厭惡,有憐憫,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
這種基於絕對恐懼和壓迫的統治,真的能長久嗎?將所有人視為牛馬和工具,最終得到的,難道不會是更大的反噬和毀滅嗎?
希望和秩序,難道就真的如此脆弱,無法對抗人性的自私嗎?
他自己所做的一切,難道最終也會滑向另一個形態的“神壇”嗎?
這些問題,沉重地壓在現場每一個人的心頭。
良久,林逸緩緩抬起頭,目光恢複了之前的冰冷與堅定,所有的迷茫和動搖似乎都被驅散。他看向那個仍在微笑的首領,仿佛在看一個沉溺於自我幻想中的可憐蟲。
“說完了?”林逸的聲音平靜無波。
首領笑了笑:“看來,林指揮是決心要當那個‘殉道者’了?也罷,道不同……”
林逸沒有讓他說完,直接轉身,從門外喊進來士兵,對士兵揮了揮手,聲音清晰而冷漠,不帶一絲情緒:
“拖出去,殺了。”
沒有審判,沒有辯論,沒有多餘的廢話。對於這種已經完全扭曲、將自身欲望淩駕於一切人性之上的存在,言語已然無用。
首領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瘋狂的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大廳裡回蕩,充滿了諷刺與解脫:“哈哈哈!好!好!林逸!我在地獄等著你!看看你的希望之城,能堅持到幾時!看看你最終,會不會變得和我一樣!哈哈哈!”
兩名士兵上前,粗暴地將他架起向外拖去。他依舊在狂笑,直至笑聲消失在通道儘頭,最終,伴隨著一聲清脆而短暫的槍聲,戛然而止。
世界,清淨了。
大廳內,隻剩下林逸、大牛、高強和刀疤,以及那瘋狂笑聲留下的無形回音。
一場慘烈的戰爭結束了,元凶伏誅,大仇得報。
但每個人的心中,卻沒有太多勝利的喜悅,反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沉重。
敵人首領那番赤裸裸的“深淵低語”,像是一顆毒種,植入了所有人的心中,迫使人們去思考權力、人性、統治與未來的殘酷命題。
林逸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昏暗的地下世界和遠處忙碌清理戰場的士兵們,沉默良久。
他除去了一個眼前的敵人,但對方所代表的那種黑暗理念,那種基於絕對恐懼的統治邏輯,真的隨著他的死亡而消失了嗎?還是在末世的陰影下,依然潛藏在人性的某個角落,伺機而動?
新生之城的道路,未來又會遇到多少這樣的挑戰?光明與秩序,真的能戰勝深植於人性中的自私與黑暗嗎?
“清理戰場,統計戰損和繳獲。準備……回家。”林逸最終緩緩說道,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複仇之戰結束了,但思想的戰爭,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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