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孟青雲沒有驚動玄陰子,獨自一人,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村莊最深處的兩間木屋前。濃鬱的藥香從這裡彌漫開來,還夾雜著淡淡的能量波動。
他並未隱藏身形,直接叩響了木門。
門內一陣寂靜,隨後,門開了一條縫,格溫婆婆警惕的臉露了出來。看到孟青雲東方麵孔和身上那股迥異於常人的氣息,她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更多的還是警惕。
“外來者,你有何事?”她的曼蘭語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但孟青雲能勉強聽懂大意。
孟青雲通過手勢和簡單的詞彙,配合一絲靈力波動,艱難地表達出對她們藥劑的興趣,並示意自己並無惡意,或許可以交流一下草藥知識。
格溫婆婆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側身讓他進去了。屋內陳設簡陋,卻堆滿了各種晾曬的草藥、研磨工具和陶罐。另一位女巫莫德婆婆正守著一個藥罐,小心地控製著火候,看到孟青雲進來,也隻是抬了抬眼皮,繼續手上的工作。
孟青雲的目光掃過那些草藥,他驚訝地發現,其中不少植物的形態和屬性,竟與他認知中的某些靈草有相似之處,隻是叫法和處理方式不同。他指著一株散發著微弱寒氣的、葉片如同星芒的藍色小草,用剛跟萊桑德學的蹩腳詞彙問:“這個…什麼?”
格溫婆婆愣了一下,還是回答道:“星淚草,長在背陰的岩石上,月圓之夜采集最好,能退高熱,鎮靜心神。”
孟青雲心中一動,這描述,很像大雍的“寒星草”。他又指了幾種,格溫婆婆雖然疑惑,但還是簡單介紹了名稱和功效。
溝通雖然困難,但對於草藥的共同認知,仿佛一座橋梁,慢慢消融了最初的隔閡。孟青雲甚至主動釋放出一絲溫和的木係靈氣,幫助一株有些萎靡的藥草恢複生機。
這個舉動,讓兩位女巫眼中的警惕終於消散了大半。她們能感覺到,這個年輕人身上的力量雖然奇特,卻並非充滿惡意,而且他對草藥有著一種純粹的探究之心。
莫德婆婆甚至拿出了一本用某種獸皮和粗糙紙張裝訂成的、看起來極其古老破舊的厚重大書,小心翼翼地翻開。書頁上是密密麻麻的曼蘭文字和許多手繪的植物、礦物圖案,以及一些複雜的手勢和符文。
“這是……我們一族世代相傳的《大地母神的低語》……”莫德婆婆的聲音帶著一絲敬畏和悲傷,“裡麵記載著很多快要失傳的知識……關於草藥,關於自然的力量,關於這片大陸古老的秘密……可惜,很多都被聖殿和教會奪走或毀掉了,隻剩下這些殘篇……”
孟青雲雖然看不懂文字,但那些精細的植物圖譜和能量運行示意圖卻吸引了他。他能感覺到,這本書蘊含著寶貴的知識,尤其是一種不同於煉丹術、卻更側重於草木本身精粹和自然能量引導的藥劑學體係。
他嘗試提出學習的要求。兩位女巫對視一眼,沉默了片刻。
最終,格溫婆婆開口,語氣變得異常嚴肅:“東方的旅人,我們可以將這本書……以及我們所知的一切,都贈予你。”
孟青雲一怔,如此珍貴的傳承,豈會輕易相贈?
莫德婆婆接話道,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憂慮和懇求:“但我們有一個請求……不,是一個絕望的懇求。我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同伴,也是一位女巫,她比我們更有天賦,知道更多的古老秘密。數月前,她為了尋找一種能徹底遏製某種邪惡瘟疫的傳說草藥‘月影蕨’,獨自深入了灰燼平原中央的‘遺忘沼澤’……那裡是生命的禁區,傳說有上古戰場遺留的詛咒和可怕的變異生物……她至今未歸。”
“我們老了,力量微弱,根本無法踏入那裡。但我們能感覺到,她還活著,隻是陷入了極大的危險……或許被困,或許……”格溫婆婆的聲音哽咽了,“你們擁有我們無法想象的力量……我們懇求你,或者你那位強大的同伴,能去遺忘沼澤尋找她,救她出來!隻要你們答應,這本書,以及我們所知的一切,都可以給你們!”
就在這時,穀倉方向,一股龐大無比的神識驟然掃過,瞬間鎖定了這本古老的藥典!下一刻,玄陰子的身影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現在了木屋之內!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莫德婆婆手中那本《大地母神的低語》,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甚至比看到混沌靈核時更加激動!
“拿來!”玄陰子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急切,幾乎是搶奪一般將那本古書攝入手中。他快速翻動著書頁,無視了那些草藥圖譜,目光直接鎖定在最後幾頁那些用更加古老文字記載的、關於大陸秘聞以及某些“世界裂縫”傳說和圖示的部分!
“果然……果然有記載!哈哈哈!天助我也!”玄陰子仰天大笑,狀極歡愉,“尋找此界薄弱節點,果然還是要從這些被主流排斥的古老傳承中尋找線索!聖殿和教會那幫蠢貨,隻知道爭權奪利,哪裡會真正關心這個世界隱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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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看向兩位驚駭欲絕的女巫:“你們剛才說,遺忘沼澤?上古戰場遺跡?空間裂縫可能存在的區域?還有一個知道更多秘密的女巫可能困在那裡?”
“是……是的……”格溫婆婆顫抖著回答。
“好!很好!”玄陰子臉上露出一種發現寶藏的興奮笑容,“這個交易,老夫接了!孟青雲,你留在此地,研習這本藥典中的藥劑之學,或許對你平衡體內力量有所裨益。老夫親自去那遺忘沼澤走一遭!救人,順便……看看那裡到底藏著什麼好東西!”
話音未落,玄陰子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幽光,衝出木屋,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方向直指灰燼平原最危險的深處——遺忘沼澤。
木屋內,隻剩下目瞪口呆的兩位女巫、若有所思的孟青雲,以及那本被玄陰子粗略翻過後隨意丟在桌上的古老藥典。
孟青雲沉默片刻,走上前,鄭重地拿起那本《大地母神的低語》。他知道,玄陰子感興趣的隻是關於世界秘密的部分,而這本藥典本身,對他而言,卻是及時雨。
接下來的日子,孟青雲便暫留在了溪木村。他讓萊桑德儘力協助兩位女巫照顧病人,采集草藥,自己則沉浸在了對藥典的研究和學習中。
通過萊桑德的翻譯和兩位女巫的悉心指點,孟青雲逐漸理解了西方藥劑學的體係。它與東方煉丹術追求“丹融萬物、龍虎交泰、自成乾坤”不同,更側重於“萃取精華、君臣佐使、引導調和”。強調不同草藥屬性之間的生克關係,利用物理研磨、水煎、蒸餾、發酵等方法提取有效成分,再配合特定的吟唱或類似微型法術引導自然能量注入,激發藥性。
孟青雲嘗試親手製作最簡單的療傷藥膏和恢複體力的藥劑。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對火候的掌控、對草藥靈性的感知,遠勝於兩位女巫。他甚至開始嘗試不借助器皿,直接操控體內靈力和神識,對草藥進行提純!
一縷青木靈氣包裹住一株“火焰花”,小心翼翼地剝離其中的狂暴火毒,隻留下最精純的溫和能量;一絲幽冥煞氣侵入“陰影菇”,中和掉其致幻的陰性雜質,萃取其中滋養魂體的本源……這種直接能量層麵的提純,效率遠超坩堝和藥杵,得到的藥粉純度極高!
這與孟青雲所知的煉丹術中去蕪存菁步驟存在異曲同工之處。雖尚未能凝聚成丹,但此種精準的能量操控及對藥材本質的領悟,對其修行深有裨益。他察覺體內因吸收煞氣而滯澀的靈力運轉,亦因此流暢許多。更為重要的是,通過研習大量本土靈草,其藥材知識體係得以極大擴充,未來無論煉丹製藥皆擁有更多選擇。
在此期間,他協助兩位女巫改良藥方,將經能量提純的藥粉添入藥劑,顯著提升對抗黑死瘡的療效。溪木村疫情竟逐漸得到控製,村民注視孟青雲的目光,已由最初的恐懼與警惕,轉為感激與敬畏。
孟青雲亦隱約感知到,因遏製瘟疫、救治村民之舉,自身似乎又積聚起微弱功德之力。雖遠不及解救卡多爾時所獲,卻也在持續累積。他遂在研習藥理、煉製丹藥、積攢功德之餘,靜待玄陰子歸來。其深知遺忘沼澤之行艱險異常,而玄陰子攜回的消息,連同可能獲救的女巫,或將使眾人卷入更為深邃複雜的旋渦之中。
溪木村的溫暖微光,暫時照亮了他的修行路,但前方的陰影,依舊濃重未知。
而身處千裡之外的玄陰子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無的幽影,掠過灰燼平原死寂的焦土,速度極快,夜風在他耳邊呼嘯,卻吹不動他衣袍分毫。他的目標明確——東北方向的遺忘沼澤。
越是靠近,空氣中死亡與腐朽的氣息便越發濃重,甚至壓過了平原上彌漫的“黑死瘡”帶來的疫病感。這是一種純粹的沉寂與衰敗,仿佛萬物在此地都走到了生命的儘頭,連空氣都粘稠得令人窒息。
遺忘沼澤的邊緣並非清晰可見,焦土逐漸被黑綠色的泥淖吞噬,稀疏、扭曲的枯樹如垂死掙紮的怪物爪牙般探出沼澤水麵,水麵上漂浮著一層泛著詭異磷光的油膩泡沫。咕嘟咕嘟的氣泡自沼澤深處湧起,破裂時散溢出令人作嘔的硫磺與腐肉混合的氣息。
玄陰子懸停在沼澤邊緣的低空,神識如無形的潮水向四麵八方蔓延。他的眉頭微蹙。此地能量場異常混亂,充斥著狂暴的死氣、怨念以及一種……更為詭譎的空間波動。大地之下,似潛藏著一條躁動不安的地脈,其氣息卻被濃重的汙穢與詛咒之力遮蔽,難以捕捉。
上古戰場遺跡……空間薄弱點……倒真有幾分可能。”玄陰子自語,眼中閃爍著饒有興味的光芒。此等環境於他而言雖稍顯麻煩,卻遠未構成威脅。他真正在意的,是那本古書提及的、或許潛藏於此的“秘密”,以及那個可能知曉更多的女巫。
他感知到沼澤深處湧動著生命的氣息,並非孤絕的強橫存在,而是無數扭曲、貪婪、彼此傾軋的異類生靈。腹部印有慘白人臉花紋的巨大蜘蛛,在虯結的枯樹間編織黏膩的銀絲;體表膿包累累、大如磨盤的蟾蜍,蟄伏於腥臭泥沼,猩紅長舌如毒箭待發;生有雙翅卻隻能在低空笨拙滑翔的畸形怪魚,時而破水而出,露出森然如匕的利齒;更有無數肉眼難辨的吸血蠕蟲,在渾濁的泥水中翻騰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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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陰子無視了這些可怖的生物,神識精準篩濾著雜亂的信息,捕捉著屬於人類的、微弱的生命波動與魔法痕跡。
他很快鎖定了一個方向。在那片區域,兩股異常強大的氣息正生死相搏,攪得沼澤能量如沸水般洶湧翻騰。
玄陰子身形微動,如影般悄然潛行。
隻見一片稍大些、勉強可稱為“硬地”的黑色土丘上,一場殘酷的狩獵正在上演。一方是條體型巨碩、渾身覆蓋黑亮骨甲、頭生獨角的沼澤蟒,另一方則是頭同樣龐大、甲殼厚重、雙鉗如閘刀般的恐鱷。這兩頭霸主顯然是死敵,此刻正為爭奪領地或獵物瘋狂絞殺在一起,泥漿飛濺,嘶吼震天。
而在距它們搏殺處不遠,一棵早已枯死的中空巨樹根部,一個極其微弱的生命氣息正艱難地維係著。氣息的主人巧妙地借用了兩頭巨獸搏鬥激起的能量亂流與巨大動靜,完美掩藏了自身的存在。
玄陰子一眼便看到了蜷縮在樹洞裡的身影——一個女子,穿著被泥漿與血汙浸透、破損不堪的深色長裙。她約莫三十許歲,麵色蒼白如紙,不見一絲血色,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動,唯有一雙眼睛亮得懾人,死死盯著外麵的搏殺。她手中死死抓著一柄沾滿泥汙的匕首和一截幽光流轉的符文木杖。身畔散落著幾個空藥瓶,以及幾株閃爍著星芒的奇特蕨類植物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