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那片彌漫著絕望與廝殺的枯林,孟青雲根據零散信息、木靈逍離去的方向,以及空氣中逐漸增強的冰寒與死寂交織的特殊氣息,朝著冥淵死地的更深處行進。
越往那個方向走,環境越發詭異。腳下的土地從荒蕪破敗逐漸變為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黑霜,空氣中刺骨的陰寒裡開始摻雜進一種能凍結靈力的極致冷意。四周開始出現一些巨大的、扭曲的冰棱,它們並非透明,而是內部仿佛封存著淡淡的黑氣,顯得渾濁而不祥。耳邊那冥河虛幻的奔流聲似乎更清晰了,但仔細去聽,卻又像是無數亡魂在極寒中的哀嚎與囈語。
“好冷……”林辰牙齒打著顫,不得不持續運轉靈力抵抗這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還要分心護住背上的林婉,顯得頗為吃力。他呼出的氣息瞬間凝結成白霜,“此地的寒氣非同尋常,竟能侵蝕護體靈光,恐怕前方有極寒之源。”
孟青雲周身混沌之力自行流轉,將侵襲過來的寒煞之氣不斷分解轉化,倒不覺十分難受。他肩旁,通體覆著霜雪白毛與濃墨黑毛的“小煞”似乎很享受這種環境,它左邊霜白的身子微微散發著寒意,右邊墨黑的身子則吸收著周圍的冥氣,額間那道太極弧紋隱隱流轉,幫助它平衡著兩種力量。它那雙奇異的瞳仁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偶爾低頭嗅嗅地麵覆蓋黑霜的泥土。
忽然,小煞停下腳步,左邊白色的頭顱偏向左側一片巨大的、如同屏風般遮擋視線的冰壁,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帶著警告意味的嗚咽聲。它右爪不安地刨了一下地麵。
孟青雲立刻抬手示意停下,神識高度集中,仔細感知。果然,從那冰壁之後,傳來了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以及……隱約的金鐵交擊和法術轟鳴之聲!
有人在前方戰鬥!而且能量波動中帶著一股熟悉的陰寒與屍煞之氣!
是木靈逍!
孟青雲眼神一凝,對林辰低聲道:“在此隱匿,不要妄動。”隨即示意小煞收斂氣息,一人一獸如同融入了環境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朝著冰壁潛行而去。
繞到冰壁一側,找到一個視野開闊的裂隙。眼前的景象讓孟青雲目光微動。
那是一片相對開闊的冰穀,穀底中央,赫然是一口直徑約十丈的泉眼!泉眼並非湧出泉水,而是不斷噴薄著肉眼可見的冰藍色極寒煞氣,泉眼周圍凝結著萬載不化的玄冰,甚至將附近的一些岩石和枯木都凍成了冰雕。泉眼正上方,懸浮著一枚拳頭大小、晶瑩剔透、內部仿佛有冰魄流光的晶體——冰魄晶!散發著能凍結靈魂的寒意和精純的能量。
而此刻,泉眼旁正在爆發一場激戰。
木靈逍一身青色道袍多處破損,臉上那病態的蒼白中透著一股不正常的幽藍。他周身氣息暴漲,赫然已是金丹中期頂峰,甚至隱隱觸摸到後期的門檻!他雙手掐訣,身前懸浮著一麵寒氣森森的骨幡,幡麵上湧出無數扭曲的冰霜鬼影,撲向前方的敵人。
他的對手,並非人類修士,而是一條巨大的蛟類骸骨!這條蛟骨通體呈現出一種深藍色,仿佛被極寒之力浸染了無數歲月,骨骼之上還殘留著一些未曾完全腐爛的、帶著黑斑的皮肉,眼眶中燃燒著兩團幽藍色的魂火。它動作間帶著磅礴的巨力和濃烈的死氣,每一次甩尾或撲擊都卷起可怕的冰煞狂風,口中還能噴吐出凍結一切的冰息!
“冰魄屍蛟!”林辰的傳音清晰入耳,“這種冥淵特有的強大妖物,其實力絕對達到了金丹後期,甚至因為其不畏生死、自帶寒毒的特性,比一般金丹後期修士更難對付。”
木靈逍顯然陷入了苦戰。他的冰霜鬼影撞在屍蛟堅硬的骨骼上,隻能留下淺淺的冰痕,效果甚微。而屍蛟的每一次攻擊都讓他不得不狼狽躲閃,那陰寒的屍煞之氣不斷侵蝕著他的護體靈光。最讓孟青雲注意的是,在木靈逍全力催動功法時,他裸露的皮膚下,特彆是脖頸和手背處,那些血管清晰地呈現出一種幽藍色,如同冰裂的紋路,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妖異非人。這正是半屍化的顯著特征!
“吼!”冰魄屍蛟似乎被激怒,龐大的骨架猛地人立而起,幽藍的魂火大盛,巨口張開,一道遠比之前粗壯的冰藍色吐息如同洪流般噴向木靈逍!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凍結出細碎的冰晶。
木靈逍臉色劇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身前的骨幡之上。骨幡頓時幽光大放,幡麵劇烈膨脹,化作一麵由無數哀嚎鬼臉組成的冰盾擋在身前!
“轟——哢哢哢!”
冰藍吐息狠狠撞在鬼臉冰盾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凍結聲。冰盾表麵瞬間覆蓋上厚厚的玄冰,並且裂紋迅速蔓延!強大的衝擊力將木靈逍連人帶幡狠狠撞飛出去,重重砸在遠處的冰壁上,口中噴出的鮮血尚未落地便已凍成冰渣。
那骨幡哀鳴一聲,靈光黯淡地縮小飛回他手中,顯然受損不輕。冰魄屍蛟發出一聲得意的嘶吼,邁動沉重的骨爪,一步步逼近,意圖徹底了結這個闖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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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在暗處的孟青雲目光閃爍。此刻是出手偷襲木靈逍的絕佳機會,還是……
就在他權衡之際,身受重傷的木靈逍卻猛地抬起頭,看向屍蛟的眼神中露出一絲瘋狂與決絕。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羅盤,羅盤指針瘋狂轉動,他猛地將一股蘊含著自身精血與屍煞之氣的靈力注入其中!
“嗡!”羅盤爆發出幽暗的光芒,一道無形的波動瞬間擴散開來,籠罩住整個冰穀。
那正要給予致命一擊的冰魄屍蛟,動作猛然一僵!它眼眶中的幽藍魂火劇烈跳動,仿佛感受到了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威壓,那是一種位階上的壓製!它發出一聲混雜著憤怒與一絲畏懼的低吼,龐大的骨架竟然微微向後退縮了半步!
就是這片刻的遲疑!
木靈逍強提一口氣,身化一道幽光,並非攻擊屍蛟,也並非取那近在咫尺的冰魄晶,而是猛地紮入了那噴薄著極寒煞氣的泉眼之中!身影瞬間被冰藍色的煞氣吞沒!
冰魄屍蛟愣了片刻,似乎才反應過來目標消失了。它憤怒地朝著泉眼方向發出一聲咆哮,但卻似乎對那泉眼深處的極寒頗為忌憚,隻是在泉眼邊緣焦躁地徘徊,不敢深入。
孟青雲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心中了然。木靈逍果然是有備而來,那黑色羅盤定然是寒靈門專門用來克製此地妖物的寶物。他進入泉眼深處,目的絕不僅僅是冰魄晶那麼簡單。
等待了片刻,確認冰魄屍蛟隻是在泉眼外圍巡邏,暫時不會進入後,孟青雲做出了決定。他轉頭對悄悄跟上來的林辰低聲道:“你在此處隱蔽,借助環境抵擋寒意,照看好令妹。我下去一探。”
林辰看著那散發著恐怖寒氣的泉眼和那頭金丹後期的屍蛟,臉色發白,但還是點了點頭:“道友小心!”
孟青雲又拍了拍小煞那顆白色的頭顱,“你留在這裡,警惕周圍,若那屍蛟異動,或有人靠近,示警即可,不必硬拚。”小煞低嗚一聲,表示明白,然後乖巧地匍匐在冰壁陰影裡,黑白分明的身軀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唯有那雙異色瞳仁緊緊盯著冰魄屍蛟和泉眼入口。
安排妥當,孟青雲周身灰蒙蒙的混沌之力湧動,將他完全包裹,如同一個灰色的繭。他悄無聲息地滑下冰壁,避開屍蛟的巡視路線,如同一條滑不留手的遊魚,悄無聲息地沒入了那冰藍煞氣噴湧的泉眼。
一入泉眼,徹骨的寒意瞬間襲來,遠比外界更加酷烈,其中還夾雜著精純的冥氣與一種能凍結神識的煞氣。尋常金丹修士在此,恐怕瞬間就會被凍僵,靈力運轉停滯。但孟青雲的混沌之力包容萬物,特性便是轉化與中和,他全力運轉功法,艱難地將侵襲入體的寒煞之氣煉化,速度雖慢,卻足以保證行動無虞。
泉眼內部並非直上直下,而是一個傾斜向下的、被寒冰覆蓋的天然甬道。四周冰壁晶瑩剔透,隱約可以看到冰層深處凍結著一些古老的水生植物甚至是一些奇異生物的遺骸。
向下潛行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豁然開朗,寒意反而減弱了一些。
這裡是一個巨大的冰窟,四周不再是簡單的冰層,而是出現了人工雕琢的痕跡!冰壁上開鑿出簡單的石室,還有一些殘破的、被冰封的器具散落在地,風格古老而簡潔,與九幽宗的詭譎風格截然不同。
在一些保存尚完好的冰壁上,還能看到模糊的壁畫和刻痕。壁畫內容多是描繪一個修煉冰係功法的宗門,弟子們在雪山冰原中修行、與寒冰屬性的妖獸搏鬥的場景。而在一些顯著的位置,刻著一個統一的徽記:一座被冰雪覆蓋的山峰,峰頂懸著一彎寒月。
“寒靈門……”孟青雲認出了這個在古老劄記中偶爾提及的、早已湮滅在曆史中的宗門。這裡竟是寒靈門建立在冥淵死地的一處秘密遺跡!
他的神識仔細掃過整個冰窟,很快在一間最大的的石室中,發現了木靈逍殘留的氣息。他小心翼翼靠近。
石室中央有一個冰雕的祭壇,祭壇上擺放著幾件東西,但大多已經靈光儘失,化為凡物。唯有祭壇中心,一枚半嵌入冰中的玉簡,還散發著微弱的靈力波動。
木靈逍似乎剛剛匆忙檢查過這裡,取走了某樣東西,卻遺漏或者說來不及查看這枚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玉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