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極雷海,暴亂無常。而在其邊緣,星羅棋布著一些大小不一的島嶼,它們如同倔強的生命,在這片毀滅之地旁艱難繁衍。其中一座較大的島嶼,因其上居民與獨特修行方式,被稱為吉雷島。
島嶼地勢崎嶇,多黑色堅岩,植被稀少,僅有些耐雷擊的奇特灌木苔蘚生存。島上建築多以巨石壘砌,低矮而堅固,屋頂常嵌有閃亮礦石,並非裝飾,而是用以在雷暴時引導天雷,避免屋舍毀壞。島民皮膚因常年海風與空氣中彌漫的微弱電流而略顯粗糙深色,但他們眼眸明亮,行動間帶著一種與周遭環境相融的協調感。
與外界修士吸納靈氣入體、煉化金丹的路徑截然不同,吉雷島民走的是一條古老而獨特的道路——與元素之靈共鳴,締結共生契約。於他們而言,天地間的雷霆並非僅僅是狂暴的能量,更是無數擁有初等意識的“雷之靈”的具現。修行,即是感知它們、理解它們、最終邀請它們入住己身,共同成長。
這一日,正值部族中年輕一代進行重要儀式的時節。一對雙胞胎姐弟——姐姐吉菩賽琳,弟弟吉菩賽迪,在族中兩位身著繪滿雷紋皮袍、氣息沉凝的護道者引領下,乘著特製的、以絕緣木材與獸皮包裹的小舟,艱難地駛近暴亂雷海外圍的一處相對穩定的礁石區。
姐弟二人容貌確有東方血脈痕跡,黑發黑瞳,輪廓清晰。賽琳身形矯健,眼神沉靜中帶著渴望;賽迪則稍顯跳脫,目光好奇地掃視著漫天銀蛇。他們身著簡樸皮甲,身上用靛藍與銀白的礦物顏料描繪著代表祝福與引導的契約符文。
“靜心,賽琳,賽迪。”一位護道老者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奇異的穿透力,能壓過隱隱雷鳴,“摒棄雜念,以魂靈之耳,去傾聽。雷靈並非死物,它們有喜有怒,有強有弱。感受它們的‘情緒’,找到那與你心跳頻率最為契合的一縷。”
他所用的語言古老而晦澀,音節鏗鏘,夾雜著些許類似古東方語的發音,卻又自成體係,外人絕難聽懂。對他們而言,這片被外界視為絕地的雷海,卻是祖輩饋贈的聖地,是強大雷靈最為密集之所,是締結強大契約的最佳之地。
兩人依言閉目,盤坐在顛簸的小舟上,雙手結出奇異手印置於膝上,開始進入“感靈”狀態。他們的精神力如同觸須,小心翼翼地向周圍狂暴的雷元力場延伸,並非強行吸取,而是發出友好的、尋求共鳴的波動。
賽琳的感知中,世界化為一片沸騰的雷光之海。無數細小的意識光點在其中沉浮,有的暴躁,有的怯懦,有的好奇。她耐心地尋找著,感受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她捕捉到一點異常沉穩卻又內蘊磅礴生機的意識,它如同雷光中的君王,靜靜蟄伏。
與此同時,賽迪也興奮地低呼一聲,他感受到了一縷活潑、迅疾、充滿惡作劇意味的靈體意識。
“嘗試共鳴,傳遞你們的善意與意誌。”另一位護道者低聲道,神情緊張而專注。這是最關鍵也最危險的一步,若引來強大卻敵對的雷靈,反噬足以致命。
姐弟二人全力運轉族傳秘法,精神力緩緩包裹向各自選定的目標,傳遞著契約的請求。
而這一幕被遠處的玄陰子、孟青雲儘收眼底。從這一行人自雷暴潮汐之後進入雷海範圍,就被玄陰子感知到了。
玄陰子撚須,眯眼打量著遠處那艘小舟上幾人的服飾與能量波動,尤其是他們身上那與天地元素異常親和、卻並非煉氣士真元的痕跡,低聲道:“古怪……這似乎並非煉氣士的路子,倒像是……某種極為古老的契約通靈之道?竟能在此等險地嘗試修行,看來是此地土著。”
他頓了頓,補充了感知到的信息:“兩個老的,能量波動約等同於元嬰中期。兩個小的,倒是很弱,約莫築基期上下。但他們調動的力量,很奇特。”
孟青雲點頭,他的神識同樣清晰地“看”到了那奇異的一幕:那對年輕男女並非在吸收煉化雷霆,而是以一種近乎“溝通”與“邀請”的方式,引導著兩團蘊含著強烈雷靈意識的能量體,緩緩融入自身體內。這種修行方式,與他所知的所有道統、魔功、妖法都迥然不同,讓他不禁對這片天地的廣闊與玄奇有了更深一層的思考。他並未出聲,隻是靜靜看著,體內功法緩緩運轉,恢複著剛才硬抗潮汐的消耗,同時也保持著警惕。
吉雷島的兩位老者也察覺到了不遠處那龐然大物和其上的不速之客。兩位護道老者心中警鈴大作,元嬰期的感知讓他們清楚體會到那青虺帶來的恐怖妖力壓迫以及虺首上那名青年體內蘊含的、如深淵般難以測度的氣血之力。他們緊張萬分,全神戒備,但眼見對方隻是停駐觀望,並未立刻發難,而賽琳賽迪又正處於契約最關鍵的融合階段,決不能被打斷。兩位老者隻得按捺下所有行動,將全部心神用於護法,緊盯著孟青雲一行的動向,心中祈禱儀式儘快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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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雙方無聲的對峙與警惕中流逝。終於,賽琳和賽迪身上同時爆發出強烈的雷光,那兩團被引入體內的雷靈意識徹底安定下來,與他們的靈魂達成了完美的共生平衡。姐姐賽琳周身雷光沉穩內斂,隱有威嚴;弟弟賽迪的雷光則活潑躍動,充滿靈性。兩人成功契約了強大的雷之靈,臉上同時浮現出喜悅之色。
然而,就在契約完成、雙方精神稍稍放鬆的這一刹那異變突生!
或許是完成了進階,或許是新獲得的力量讓感知變得更加敏銳,小煞對那兩團“新鮮出爐”的強大雷靈產生了極其濃厚的“興趣”。它那雙陰陽瞳好奇地盯著賽琳和賽迪,尤其是他們身上那活躍的雷靈氣息,下意識地從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帶著探究意味的嗚咽,甚至不自覺地向前踏出了一小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這一舉動,在高度緊張的吉雷島四人看來,無疑是那頭形態怪異、氣息凶戾的雙色煞獸即將發動攻擊的信號!
“吼!”為首的護道老者再無法忍耐,出於保護族中天才的本能,他手中骨杖猛地一頓,口中厲聲吐出一連串古老而急促的音節。杖頂雷晶爆閃,一道凝練的、蘊含著警告與驅逐意味的熾白雷槍瞬間凝聚,撕裂空氣,直射向青虺……或者說,射向虺首上那小煞所在的大致方向!
語言完全不通,對方突然發動攻擊。玄陰子冷哼一聲,袖袍微動。孟青雲的反應更快,上前一步,右臂抬起,五指張開,直接抓向那道射來的雷槍!
“嗤啦!”
雷槍撞入他掌心,爆發出刺目電火花,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狂暴的雷力試圖鑽入他的手臂,卻被《九劫不滅體》的淡金微光與混沌金丹運轉的力量死死抵住、迅速化解。孟青雲的手臂紋絲未動,唯有逸散的細小電蛇在他指縫間跳躍幾下,便徹底湮滅。
他緩緩放下手,目光平靜地看向小舟上如臨大敵的四人,尤其是那兩名瞳孔收縮、滿臉難以置信的元嬰期護道老者。
護道老者見自己凝聚的雷槍竟被對方徒手捏碎,心中駭然更甚,但守護族裔的責任壓倒了一切。他與另一名老者對視一眼,無需言語,多年默契已讓他們明白必須全力出手。
兩名老者同時舉起骨杖,口中吟誦起更加古老繁複的音節。這一次,他們並非簡單凝聚雷力,而是溝通寄宿於體內的強大雷靈!隻見二人身後虛空微微扭曲,隱約浮現出一頭威嚴雷鳥與一條狂暴電鰻的虛影!磅礴的雷元力被賦予了靈性,變得愈發凝練與危險。
“嗤!嗤!嗤!”
數道不再是簡單槍矛形態的雷霆襲向孟青雲。一道化為閃爍不定的雷網,覆蓋而下,試圖束縛;一道則如同活過來的電鰻,扭曲竄動,軌跡刁鑽,直噬丹田;另一道卻驟然消失,下一刻竟從孟青雲腳下的陰影中鑽出,陰險偷襲!
“好奇特的運用……”孟青雲目光一凝,心中微訝。這些雷霆並非死物,仿佛被賦予了簡單的意識,懂得配合與變化,威力或許不及他遭遇過的天劫雷法,但靈動與詭變卻猶有過之。這與他所知的任何驅雷法術都不同,更像是在……驅使活著的雷霆!
他不退反進,《九劫不滅體》全力運轉,周身淡金光芒流轉,硬抗覆蓋性的雷網,雙拳如炮,轟向那正麵襲來的電鰻與腳下陰雷。
“轟!嘭!”
雷網在他身上炸開無數電火花,令他身形微微一滯,皮膚傳來灼痛,卻未能真正破防。拳勁與電鰻悍然對撞,那電鰻虛影發出一聲無聲嘶鳴,爆散開來,散逸的雷力被他強行吸入體內,混沌金丹急速轉動,艱難化去其中蘊含的靈性。而腳下陰雷則被他提前察覺,一腳踏碎,爆裂的能量將腳下礁石炸出一個淺坑。
但對方攻擊連綿不絕。雷鳥虛影尖嘯,雙翅揮灑,無數雷羽如疾風驟雨般射來,每一根都蘊含著穿透之力。電鰻虛影則再次凝聚,噴吐出大股麻痹性的雷霧,籠罩四周。
孟青雲身形在其中閃轉騰挪,拳掌交擊,不斷擊碎襲來的雷羽,體表金光在持續打擊下微微蕩漾。他大部分攻擊都能硬撼或躲開,但那雷霧無孔不入,絲絲縷縷的麻痹感開始滲透,雖被功法迅速驅散,卻依舊遲滯了他的動作。更麻煩的是,那雷霆中蘊含的“靈性”似乎能自行尋找氣機薄弱之處,讓他化解起來格外費力。
另一邊,小煞低吼一聲,自知惹禍,猛地撲向另一名老者,試圖為孟青雲分擔壓力。它陰陽煞氣噴吐,利爪撕扯,與老者骨杖揮出的守護雷光撞在一起,煞氣與雷光相互湮滅,爆發出刺目光芒。但那名老者經驗老辣,雷法變化莫測,時而凝盾防禦,時而化鞭抽擊,將小煞牢牢擋住,雖一時奈何不了這皮糙肉厚的煞獸,卻也令其無法寸進。
孟青雲雖勇,但同時麵對兩名相當於元嬰中期、且手段奇詭的對手,漸漸落入下風。境界的差距開始顯現,對方調動天地雷元的速度和總量遠超於他,攻擊如潮水般永無止境。他每一次硬撼都消耗巨大,混沌金丹轉化速度雖快,卻也漸漸跟不上消耗。一次躲閃稍慢,數片雷羽穿透金光,在他肩臂留下數道焦黑傷口,鮮血還未流出便被電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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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關頭,那名操控雷鳥的老者眼中厲色一閃,骨杖指向蒼穹,引下一道粗如水桶的耀眼天雷,那雷鳥虛影長嘯一聲,竟融入其中,使得這道天雷仿佛擁有了生命和意誌,鎖定了孟青雲的氣息,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轟然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