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雲心神自那深邃“墟界”中緩緩抽離,雙眸開闔間,一縷難以言喻的幽光掠過,旋即隱沒,隻餘下曆經淬煉後的沉靜。
《萬化歸墟道藏真經》第二階“萬化入墟”總算初步入門,其中凶險,不足為外人道。如今識海之內,那片觀想出的“墟界”已穩固許多,與混沌魔嬰聯係也愈發玄妙。但他深知,此般成就,不過是化神路上的基石。
“墟界凝神”與“萬化入墟”,重在神識錘煉與意境感悟,是水磨工夫。至於那第三階“元嬰化神”,時機遠未成熟。眼下,仍需耐心打磨,靜待契機。
心中既已明晰前路,便無需再枯坐於此。算來這次閉關,竟耗去半年光景。身處雲夢澤國這毒瘴彌漫之地,外界風雲變幻,他一概不知。妖域廣袤,強者如林,對他這初來乍到者而言,實是步步危機。諸多大妖、精怪,他連聽都未曾聽過,行事更需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他長身而起,略一活動筋骨,修為比之半年前,顯然精進了不少。推開石室之門,外界略顯渾濁的空氣湧入,帶著澤國特有的濕腐氣息。
剛踏出石室,便見兩道身影自遠處掠來,正是外出狩獵歸來的月烏與阿渺。月烏所化黑貓依舊蹲坐阿渺頭頂,金色瞳孔瞥來,帶著一絲探查。
“小子,看來此番閉關,收獲不小。”月烏淡淡道,它靈覺敏銳,自是察覺出孟青雲身上那股內斂而深邃的氣息變化。
孟青雲正欲開口,敘述此番修煉心得,不遠處空間一陣波動,巫吉格如同鬼魅般浮現。
他渾濁雙眼掃過一人二獸,沙啞開口:“你們出關得正好。熒餘大人傳回消息,妖皇陛下欲見爾等,命老朽即刻帶你們前往東山十洲琉璃幻境。”
話音未落,便有一股巫力彌漫開來,隱隱形成催促之勢,竟連片刻喘息之機都不願給予。
“妖皇要見我們?哪位妖皇?早知如此,應該設法收集一些妖域信息,總好過現在這般一頭霧水。”孟青雲不知此番召見,是福是禍,正欲思忖應對辦法。
然而,不等他細想,一旁的月烏卻發出一聲冷哼,語氣透著明顯的抗拒:
“不去。”
它金色瞳孔看向巫吉格,“吾雖對天庭某些作為不敢苟同,卻也仍是天庭登記在冊的靈獸,抽身事外尚可,豈能真與下界牽扯過深?那東山琉璃幻境,誰不知是九尾那狐妖的老巢?”
它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雖說沒聽聞那狐妖明麵上與天庭交惡,但此番點名要見,態度曖昧,難測其心。況且……”它頓了頓,嗤笑道:“我玄金虎一脈,向來與那渾身騷氣的狐狸不對付!聞著那味就心煩!你回去告訴熒餘和那狐妖,月某與阿渺便留在此處,哪也不去。若那臭狐狸有意見,讓他親自來這雲夢毒澤尋我!”
言罷,周身隱有銳金之氣一閃而逝,態度堅決無比。
巫吉格渾濁的眼中看不出喜怒,隻是沉默片刻,沙啞道:“此言,老朽會帶到。”目光隨即轉向孟青雲,“既然如此,孟小友,便隨老朽走一遭吧。”
孟青雲心念電轉,月烏態度鮮明,拒絕前往。而自己人單力孤,身處這妖域之中,麵對妖皇之召,若直接違逆,恐立時便是大禍臨頭。眼下形勢比人強,似乎由不得自己選擇。
他壓下心中諸多念頭,麵上不動聲色,對巫吉格微微頷首:
“既然如此,便有勞巫祭帶路了。”
巫吉格不再多言,周身巫力湧動,裹住孟青雲,化作一道遁光,離了雲夢澤國,直往東方而去。
離了那終年毒瘴籠罩之地,眼前景象豁然開朗。這東山之地,與澤國的陰鬱潮濕大不相同。但見峰巒疊翠,奇崛陡峭,有巨木參天,枝葉間隱有靈光閃爍。更奇異處,某些山體竟呈現出琉璃般的質感,在日光下折射出迷離光彩,空中時而掠過巨大禽鳥,羽翼色彩斑斕,妖氣凜然;林間亦偶見巨獸身影隱現,氣息渾厚。
正當孟青雲暗自觀察這妖域地貌時,下方一片廣闊水域映入眼簾。那水色幽深,隱隱泛著青黑之光,神識下意識掃過,竟察覺到若有若無的熟悉氣息。
“嗯?這是……”他心念一動,正欲仔細探查,身旁巫吉格卻已按下遁光,落在一處從水麵上凸起的遍布黑色礁石的小島之上。
“暫且歇腳。”巫吉格聲音依舊沙啞,似不欲多言。
然而,未等孟青雲站穩,下方原本平靜的幽深水域猛地劇烈翻滾起來!嘩啦巨響中,一個龐大無比的身影破水而出,帶起漫天水花!那身影生有數顆猙獰頭顱,正是昔日曾與孟青雲有過一段同行之誼的相柳後裔——青虺!
青虺其中一顆頭顱上,銅鈴大的眼珠瞬間鎖定礁島上的孟青雲,先是難以置信,隨即爆發出驚喜:
“青雲小子,你怎麼會在這裡?!何時來的妖域?既來了,為何不來找虺爺我?!”它聲如洪鐘,震得水麵漣漪陣陣,“若非方才感知到你小子的氣息似有似無地掠過,虺爺我還不敢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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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目光炯炯,帶著純粹的訝異與重逢的喜悅。但隨即,它瞥見孟青雲身旁麵色緊繃的巫吉格,巨大眼瞳中閃過審視:“咦?你小子怎會和這些裝神弄鬼的巫族廝混在一起?這是要往哪裡去?”
孟青雲見是故人,心中也是一鬆,正欲開口解釋此番遭遇。不料,一旁的巫吉格自青虺現身起,渾身肌肉便已繃緊,渾濁眼中滿是忌憚。眼前這頭八首巨妖,散發出的氣息竟比熒餘還要凶悍磅礴,絕對是大妖王級彆的存在!且看這架勢,竟與這人類小子相熟?區區一個凡人,如何識得這等大妖?
眼見青虺發問,孟青雲似要回答,巫吉格心中一急,唯恐節外生枝,壞了妖皇之事,當下也顧不得禮數,搶先一步,沉聲開口,抬出了身後倚仗:
“這位妖王請了。孟小友乃是我家熒餘大人帶回的客人,此刻正奉東山妖皇陛下之命,前往琉璃幻境覲見。還望妖王行個方便,莫要阻攔。”
他刻意點出“東山妖皇”,意在震懾。
誰知青虺聞言,剩餘八顆頭顱齊齊一擺,發出轟然嗤笑:
“東山妖皇?呸!不就是那隻騷狐狸嗎?!拿他來壓虺爺我?”
它一顆頭顱轉向孟青雲,語氣帶著不屑與幾分護短:“青雲小子,你過來!不用理會那隻騷狐狸!除了那點幻術、變幻身形和魅惑人心的本事,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有本事跟虺爺我正大光明打一架嗎?藏頭露尾,儘耍些不入流的手段!虺爺我可不怕他!”
巫吉格見青虺態度強硬,毫不將妖皇放在眼裡,心知此事難以善了。他眼中厲色一閃,猛地捏碎一枚藏在袖中的傳訊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