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鑾殿上,氣氛肅殺。
昨日星域之戰的硝煙似乎還未散儘,縈繞在每位朝臣的心頭。皇帝盛常佑高踞龍椅,麵色沉靜,目光卻掃過階下文武,最終在幾位皇子身上停留片刻,帶著無形的威壓。
論功行賞自是首要。
秋無際雖未到場,但其率先殺入星域、力戰蟻後,功居第二,由皇帝親口褒獎,賜下丹書鐵券,許星辰宗於各州府廣開分舵,傳授武學,以抗星域。
此舉既顯皇恩浩蕩,亦是對星辰宗釋放的進一步善意,雖未明言,卻暗含安撫之意。
尹惜君犧牲雙手、逆轉咒命助戰,功居第三,賞賜金銀帛緞無數,加封“太子太師”,地位尊崇更甚往日。
對於她雙手複原之謎,皇帝卻提也不提,群臣雖心中疑竇叢生,卻無人敢出言質疑。
首功自然落於秦放。
皇帝盛讚其“洞察星域玄機,調度有方,臨危救駕,關閉星域,力挽狂瀾”,增食邑千戶,賜蟒袍玉帶,準其劍履上殿,讚拜不名。
然而,對於秦放最後“昏迷”被尹惜君抱出,以及尹惜君奇跡般複原的細節,皇帝卻語焉不詳,隻道“長信侯損耗過巨,需好生休養”,留下無儘懸念,讓眾人暗自揣測這長信侯究竟身負何等秘術,與國師之間又有何不為人知的牽扯。
封賞完畢,皇帝話鋒陡然一轉,如同晴空霹靂,又開始厲聲申飭諸位皇子!
從太子盛先平藏拙,到二皇子盛先文、五皇子盛先安隱瞞修為,再到六、七、八皇子扮豬吃虎,最後直指九皇子盛先憂裝病隱忍,言辭犀利,句句誅心,將昨日星域中逼出的眾皇子真實實力揭了個底朝天。
金殿之上,鴉雀無聲,隻有皇帝冰冷的聲音回蕩,幾位被點名的皇子汗透重衣,伏地不敢稍動,群臣更是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輕了。
就在這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的時刻,皇帝卻忽然宣布了一道看似與此氛圍格格不入的旨意:正式冊封清平侯寒驚容為太子妃,擇吉日行冊封大典。
旨意一下,滿朝皆驚,隨即又是陣陣恭賀之聲,懾於皇帝盛怒之下,無人敢在此時彈劾。
寒驚容出列謝恩,儀態萬方,眼角眉梢卻難掩得意,目光流轉間,不經意地與龍椅上的皇帝有了刹那交彙,一切儘在不言中。
昨日布局,自此悄然展開。
然而,這場大戲的主角之一,長信侯秦放,卻並未出現在朝堂之上。
皇帝眉頭微蹙,語氣帶著幾分不悅:“長信侯昨日力戰辛苦,朕準其不必常朝,然今日論功行賞,關乎國體,豈能缺席?來人,宣長信侯即刻入宮!”
……
……
彆苑內,秦放昨日裝病和查案也是耗費心神,正摟著錦被睡得昏天暗地。忽覺身上一涼,蔣欣然氣鼓鼓地站在榻前,手裡攥著剛掀開的被子:“快起來!宮裡來人了,宣你即刻上朝!”
秦放睡眼惺忪,聞言大怒:“這老狐狸!昨日剛說免我常朝,轉頭就變卦!出爾反爾,簡直是不當人!”
罵歸罵,聖意難違,他磨磨蹭蹭起身,心中憋著火,索性連侯爵朝服也不穿,隻著一身尋常青衫,頭發隨意一束,便跟著宣旨太監出了門。
踏入金鑾殿,秦放這副“葛衣散發”的懶散模樣,與周圍冠冕堂皇的群臣形成鮮明對比。皇帝見他如此,眼角抽動了一下,強壓下心中慍怒,淡淡道:“秦愛卿來了便好,想必是傷勢未愈,精神不濟。”
秦放隨意拱了拱手:“謝陛下體恤,臣確實還有些乏。”
皇帝不再糾纏儀容,直接切入正題:“聽聞愛卿昨日拖著病體前去調查太子遇刺案,可有進展?”
秦放這才打起幾分精神,從“懷中”取出那枚“青鷹令”,朗聲道:“回陛下,臣昨日循線查至城西榆林巷刺客據點,雖現場被清理得極為乾淨,但臣細查之下,偶然發現牆體夾層,尋得此物。”
他刻意隱去了墨家姐妹的功勞,隻說是自己“偶然發現”。
內侍將令牌呈上,皇帝接過,隻瞥了一眼,臉色瞬間陰沉如水,勃然怒道:“青鷹令!這是賢王盛常青的親衛令!好啊,朕的好皇弟!先帝念他德劭,賜他徐州富庶之地安養天年,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賢王盛常青乃皇帝兄弟,雖非一母同胞,但當年先皇仁慈,就蕃時厚賜,三十餘年經營,在宗室中威望素著,若他牽扯刺殺太子,無疑是驚天巨案。
就在群情洶湧之際,秦放卻開口道:“陛下息怒。臣以為,此事恐有蹊蹺。刺客行事周密,豈會輕易留下如此明顯的信物?依臣淺見,這更像是有人故意嫁禍,欲挑起陛下與賢王紛爭,坐收漁利。”
皇帝眯起眼睛,寒光四射:“嫁禍?就算真是嫁禍,那為何不選彆人,偏偏選中他盛常青?他經營徐州三十來年,兵精糧足,門生故舊遍布朝野,早已是一家獨大!就算他是被冤枉的,這嫌疑,他也脫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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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怒之下,皇帝當即下旨:“傳朕旨意,命賢王盛常青即刻卸去徐州一切事務,火速進京,接受調查!”
處理完此事,皇帝看向秦放,語氣稍緩:“愛卿辦案有功,此事既已有線索,便交由國師接手深挖,愛卿可專心休養了。”
秦放正要謝恩退下,皇帝卻話鋒再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且慢!秦愛卿,朕還有一事要問你!昨日星域之內,你救淩雲之時,是如何救的?朕聽聞,你是將她……抱在懷裡的?”
此言一出,滿殿皆靜。
戰場之上,危急關頭,肢體接觸本屬尋常,但經皇帝如此鄭重其事地點出,味道立刻就變了。
這分明是要小題大做!
群臣都是人精,立刻品出了弦外之音,紛紛按著皇帝的意思,七嘴八舌地“聲討”起來。
“長信侯,縱然事急從權,然長公主金枝玉葉,豈容外男輕易觸碰?”
“是啊,此舉確實有損皇家威嚴,長公主清譽……”
“長信侯雖功高,然禮法不可廢啊……”
幾位皇子也紛紛開口,語氣倒是“客氣”,多是“秦侯爺當時想必情非得已”、“還望日後更加謹言慎行”之類不痛不癢的話,顯然既不想得罪秦放,又不得不附和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