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聽雨茶樓”，因臨窗可見雨巷、茶韻清醇而聞名。雨後初晴的午後，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雅間的青石板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空氣中彌漫著龍井的清香，混著窗外飄來的梔子花香，格外沁人心脾。
雅間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侍女引著一位身著潔白聖女袍的少女走進來。莉莉安的金發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藍色的眼眸像被雨水洗過的寶石，透著一股不染塵埃的聖潔。她手中捧著那本金色典籍，步伐輕緩，仿佛每一步都帶著淡淡的聖光，讓整個雅間的氛圍都變得柔和起來。
“蕭公子，冒昧打擾，還望海涵。”莉莉安走到桌前，微微躬身行禮，語氣溫和，與昨日在丹藥鋪平息衝突時的從容不同，此刻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好奇。
蕭辰正臨窗而坐，手中把玩著一枚青瓷茶杯，見她進來，起身頷首：“莉莉安聖女客氣了。能與西方大陸的貴客探討學問，是我的榮幸。”他抬手示意，“請坐，嘗嘗這王都的明前龍井，雖不比聖光帝國的聖泉茶，卻也有幾分清冽。”
侍女為莉莉安斟上茶，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木門。雅間內隻剩下兩人，茶香嫋嫋，一時竟無人開口。莉莉安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穿著一身月白錦袍，麵容稚嫩，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眼神，仿佛能看透世間萬物，昨日那股讓她血脈共鳴的深邃氣息，此刻雖隱匿無蹤，卻仍讓她心生敬畏。
“昨日在丹藥鋪，多謝公子未拆穿我的身份。”莉莉安率先打破沉默，指尖輕輕拂過茶杯邊緣，“我隨商隊前來，本想低調探查，卻因一時衝動暴露了聖光之力。”
“聖女的聖光之力，能平息紛爭、安撫人心，是難得的善舉，何須拆穿？”蕭辰淺啜一口茶，語氣平淡，“倒是我很好奇，聖女為何會主動來找我？想必不隻是為了道謝。”
莉莉安臉頰微微泛紅，坦誠道：“實不相瞞，我來找公子，是想與公子探討‘力量’的本質。在聖光帝國，我們信奉‘光明至高’，認為光明能淨化一切黑暗，消除所有邪惡。可昨日在丹藥鋪，我從公子身上感受到一種特殊的氣息——既非光明，也非黑暗，卻比兩者更包容，這讓我對之前的信仰產生了疑惑。”
她說著，指尖凝聚起一縷淡金色的聖光，懸浮在茶杯上方：“你看，這是聖光之力，能治愈傷痛、驅散陰邪。可公子說，‘孤陽不生，孤陰不長’，難道黑暗就真的沒有存在的意義嗎？”
蕭辰看著那縷聖光，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抬手，指尖也凝聚起一縷氣息——那是一絲極其微弱的混沌氣息，呈淡灰色，沒有光明的熾熱，也沒有黑暗的陰冷，卻透著一股包容萬物的厚重感。這縷氣息剛一出現，雅間內的聖光瞬間變得柔和起來，不再像之前那般帶著“淨化一切”的銳利，反而與混沌氣息纏繞在一起，形成一道淡淡的光環。
“聖女認為光明能淨化黑暗，可你有沒有想過，沒有黑暗，光明也無從體現？”蕭辰的聲音平緩，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就像白晝與黑夜，若是隻有白晝，萬物無法休養生息；若是隻有黑夜，萬物無法生長。光明與黑暗，本就是天地共生的兩極，相互依存，相互轉化，而非相互吞噬。”
他頓了頓，指尖的混沌氣息輕輕觸碰那縷聖光，兩者瞬間融合，化作一道無色的氣流，消散在空氣中：“我體內的這縷混沌氣息，便是包容了光與暗的本質。它不排斥光明，也不畏懼黑暗，而是讓兩者在其中達到平衡。就像生命本身，既有善的一麵，也有惡的一麵，唯有接納兩者，才能真正理解生命的本質。”
莉莉安怔怔地看著指尖消散的聖光，又看向蕭辰平靜的眼眸，心中仿佛有驚雷炸開。她從小在聖光教廷長大，被灌輸“光明至高、黑暗必除”的信仰，從未有人告訴她，黑暗也有存在的意義，更沒有人能讓聖光與“非光明”的氣息和平共處。蕭辰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認知的新大門，讓她對“力量”“信仰”甚至“生命”的理解，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來……我之前一直錯了。”莉莉安喃喃自語，藍色的眼眸中滿是震驚與迷茫，隨即又燃起一絲興奮的光芒，“公子的話，讓我茅塞頓開！若是光明與黑暗能共生，那教廷一直以來的‘除魔’之舉，豈不是……”
“聖女不必急於否定過去。”蕭辰打斷她，語氣溫和，“信仰的意義，在於指引方向，而非束縛認知。或許，教廷的‘除魔’，是為了保護弱小，而非單純排斥黑暗。關鍵在於，是否能分辨‘黑暗的本質’——是滋養生命的陰影，還是吞噬一切的邪惡。”
莉莉安點點頭，眼中的迷茫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濃厚的興趣。她看著蕭辰，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公子對光與暗的理解，遠超教廷的主教們。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向公子請教，不知公子是否願意？”
“當然。”蕭辰笑了笑，“不同的文化與理念碰撞，才能產生更深刻的認知。聖女若有疑問，隨時可以來找我。”
夕陽西下時，莉莉安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聽雨茶樓。走在回商隊駐地的路上，她腦海中反複回蕩著蕭辰的話，指尖偶爾會無意識地凝聚起一縷聖光，卻不再像之前那般銳利，反而多了幾分柔和。她知道，自己的信仰並未崩塌，而是升華了——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源於那個十二歲的東方少年。
雅間內，蕭辰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指尖還殘留著混沌氣息的餘溫。他知道，莉莉安的到來，不僅是理念的碰撞，更可能是揭開他身世之謎的關鍵——她提到的聖光帝國、教廷，還有那未說出口的“任務”，都與數年前那場覆蓋多個位麵的血雨有關。而那場血雨，正是他重生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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