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書記,人來了!”
沒到半分鐘,高誌遠帶著四個身穿橄欖綠顏色警察製服的保衛科乾事,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嘴裡還重複:“人來了!”
地上的羅誌餘恰好在這時悠悠轉醒,他晃了晃腦袋,感覺下巴像是被鐵錘砸過,疼得鑽心。一睜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江振邦,和那幾個保衛科乾事。
羅誌餘頓時來了氣力,不顧尋找被丟的右腳皮鞋,掙紮著伸出手指著江振邦,對保衛科的人喊道:“是他!他打人了!把我打暈了,小林,你們快把他抓起來!”
四個保衛科的乾事麵麵相覷,看看地上狼狽不堪,連鞋都踢沒一隻的羅副廠長;
又看看襯衫和褲腿上多了幾個清晰鞋印的新廠長迎麵走來,一時有些發懵。
這情況,怎麼看都像是新廠長剛才被人圍起來圈踢了?
“哪位是保衛科的科長?”江振邦沒有理會羅誌餘的叫囂,目光平靜地落在四個保衛乾事身上。
“廠長,我叫林自武!”為首的一位發型三七分,約莫三十五六歲的漢子立刻上前一步,身板挺得筆直,衝著江振邦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江振邦微微點頭,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對著林自武握了握手:“開會的時候在台下見到林科長了,坐姿挺拔端正,一眼就令我印象深刻…對了,今天發工資,你們保衛科的同誌們都領到了沒有?”
林自武愣了一下,沒想到這種情況下,新廠長上來先誇獎自己一通然後問這個,不應該趕緊告訴他,自己是被誰踹了嗎?
林自武心頭奇怪,嘴上如實回答道:“還沒領呢,我們保衛科要負責現場秩序和資金安全,按規定是最後一批領。”
“好,有覺悟,有擔當!”
江振邦高興地一拍巴掌,誇獎道,“你們放心,工資不會少的,保衛科因為工作關係特殊,大部分人沒來開會簽到,但工資都有份。這份工作辛苦啊,責任重大,廠裡正在研究,準備額外再給你們發點水果什麼的物資做福利,畢竟太久不開支了…你們保衛科的乾事們營養得跟上啊!你們要是跑不動了,沒力氣維護工廠治安哪成?”
“謝謝廠長關心。”林自武抿了抿嘴,眼神下意識又看向羅誌餘,而身後的三個年輕保衛乾事則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你……你彆在這收買人心!”李東升齜牙咧嘴,指著江振邦控訴,“你打了羅廠長,還踹了我,這是純粹的肢體攻擊!在場的人都看見了!”
“對!就是他打的人!”
剛跑掉的工會主席宋忠寶也從外麵跑了回來,大概是覺得人多勢眾,又有了底氣,躲在保衛科的人身後添油加醋,“他先後動手打的羅廠長和李廠長,我們都可以作證!而且他還踢我來著!”
到底是誰打的誰?
林自武看著這亂糟糟的場麵,又看了看江振邦衣服上的腳印,實在是頭疼,隻能看向陳玉彬,見對方抽著煙不發言,又硬著頭皮問道:“廠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振邦苦笑著搖了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家醜不可外揚啊。”
他擺了擺手,用一種息事寧人的語氣對林自武說道:“林科長,我身上沒什麼大傷,先把這幾位同誌送到醫務室看看吧…唉,我還以為哪來的地痞流氓呢,結果都是廠裡的領導。這事兒不要外傳,影響太惡劣了。”
“不行!”羅誌餘似乎恢複了些,在李東升的攙扶下穿好鞋緩緩起身,捂著下巴咬牙切齒道:“報警!立刻給錦華派出所打電話!”
“不能報警。”
陳玉彬思索再三,終於開口了:“小林你們出去吧,現在人齊了,正式開廠委會。”
李東升咄咄逼人:“不行,必須報警,忠寶主席你去打電話!一報警,他這個廠長就乾到頭了!”
李東升想鬨大,借此理由讓打人的江振邦進拘留所。
但陳玉彬的意思很明顯:把事情壓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則若真見了警察,那就太丟人了。
哦,你說江振邦打了三個人,證據呢?
就算陳玉彬等廠領導作證也沒用!
江振邦入職第一天,無緣無故謾罵班子成員,並以一敵三,打的自己滿身鞋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