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二日,周三。
一份紅頭文件下發到了市紀委、市審計局和市國資局。
經市委市政府研究決定,正式成立“興寧市國營企業改革整治聯合督察專項小組”。
由夏朗常務副市長擔任組長,市紀委副書記曹韋青、市委辦副主任張大鵬、國資局副局長崔浩、市審計局副局長金德鑫,四人擔任副組長。
具體成員,市紀委和審計局各出了兩名和三名乾部,市委辦出了兩名,國資局則出了四名,其中二人是江振邦和孟啟辰。
這柄尚方寶劍,終於鍛造成型。
臨了的時候,孫國強顯然不太放心,把自己的貼身大秘張大鵬也塞了進來,為這把劍加了個保險,也算合情合理。
但江振邦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事已至此,孫國強若想僅憑張大鵬那兩三隻小貓控製這把劍,絕對是想多了!
當天上午九點,督察小組的第一次全體會議就在國資局的會議室召開,從各單位抽調來的精兵強將坐在一起,氣氛嚴肅。
夏朗清了清嗓子,說了幾句場麵話,便直入主題:“根據市領導的指示,我們督察組的工作,要做到‘查處一批、震懾一批、規範一批’。今天,我們就要確定第一個入駐督查的單位……”
“崔局長,你們國資局對各廠情況最了解,你有什麼建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崔浩。
崔浩不慌不忙,提出了昨天已經和幾人私下通過氣的答案:
“我建議,第一個目標,選擇朝陽山釀酒廠。”
“理由呢?”
紀委的曹韋青明知故問:“這個酒廠我聽說正在準備進行混改吧?”
“之所以提議朝陽山酒業有限公司,正是因為它準備進行混改。”
崔浩看了眼低頭在本上書寫記錄的江振邦,解釋道:“這家廠在去年年底,國資局的評估報告顯示,其廠房、設備、土地、庫存等淨資產總值約為五百八十萬元。”
“但是,酒廠年利潤逐年下滑,上個季度盈利不過八萬塊,總負債也已達到了五百萬。近乎資不抵債,這也是廠長王長海提交改製申請時最主要的理由。”
“為此,孫廠長找到了一家民營資本,名叫宏遠商貿公司。宏遠計劃出資二十萬元,收購酒廠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權……”
“二十萬太低了吧?即便考慮到負債和虧損也離譜的很啊。”
眾人嘩然,崔浩道:“根據廠長王長海的解釋,宏遠商貿除了付出資金之外,還會以技術和銷售渠道入股,雙方也簽下了協議,如果達不成營銷目標,那麼宏遠將喪失那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權。”
“這樣的話好像還可以接受。”
會議室裡的大部分人表示‘理解’。
崔浩繼續道:“但目前國資局並未同意他的混改申請,因為根據我們的調查,發現這家位於海灣市的宏遠商貿公司,背後股東是多位朝陽山釀酒廠領導的親屬。”
國企廠長親屬成立公司,意圖用二十萬的白菜價,吞下估值五百八十釀酒廠的百分之四十五股權。
這種事在這個年代算不上新鮮,甚至在座不少人都心知肚明,這幾乎就是搞改製的常規操作。
起碼人家還真願意掏錢。
五千萬的廠子,不花一分錢就變成私人的事兒也不是沒有。
隻是王長海有點太大意了,這種事怎麼能用親屬的名字呢?不夠謹慎!
而且這事被擺在了台麵上,擺在了夏朗副市長和紀委、審計局的領導麵前。
更要命的是,珠玉在前。
江振邦親手讓錦紅廠浴火重生變成了興科這個鳳凰,他自己卻連一分錢的股權都沒要。
兩相對比,高下立判,王長海的性質也瞬間從常規操作變成了頂風作案。
“崔局長說到這,我想起來了,有不少朝陽山釀酒廠的職工,向我們紀委寫信反映了一些領導層的相關問題,隻是之前沒什麼實據,我們也沒調查出東西來……”
紀委副書記曹韋青最後的補充,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
夏朗看了眼一直保持沉默的江振邦,象征性地詢問:“那就從朝陽山釀酒廠開始督查吧,大家有沒有什麼不同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