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國強終於忍不住了,再次爆了粗口,虎目圓瞪,聲音陡然拔高:“這是派了個孽障來跟你我鬥法來了!”
“讓江振邦立刻給老子滾過來!這個小王八蛋還竟敢拿我們當槍使!他這是要乾什麼?常務副市長不夠,還想做地下組織部長?!”
這小子確實做的太過分了!
劉學義默默伸手,拿起了桌上那部紅色的電話機。
電話撥通了,嘟嘟的等待音響了兩聲。
劉學義開了免提,準備讓孫國強也聽聽江振邦怎麼解釋。
然而,電話接通的瞬間,傳來的卻不是江振邦的聲音,率先響起一陣嘈雜的機場廣播。
“……前往京城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CA1308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
劉學義和孫國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錯愕。
“喂,領導。”
江振邦的聲音終於從聽筒裡傳來,帶著一絲旅途的疲憊,但依舊從容。
“你在哪兒呢?”
劉學義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帶著一絲質問的意味。
“我在鵬城機場啊。”
江振邦在那頭坦然回答:“剛送走幾個客戶,準備回酒店。”
鵬城?
孫國強眉毛一挑,堵在胸口的那股邪火,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憋得他不上不下。
“你去鵬城乾什麼?什麼時候去的?跟誰請過假了?”
劉學義一連三問。
“我都走十來天了…哦,是11月24號當天晚上坐火車走的,當時我跟陳局長打過招呼了。我的錯,忘跟您和夏常務講了。”
江振邦繼續答道:“我也是忙昏了頭,VCD的量產到了關鍵期,核心的解碼芯片和激光頭供應必須敲死,不然就是空中樓閣。另外全國性的銷售渠道也得鋪開,這事兒電話裡談不下來,不親自跑一趟我不放心。”
VCD……解碼芯片……全國渠道……
一連串專業性的詞彙,從電話那頭清晰地傳來,讓孫國強和劉學義準備好的滿肚子興師問罪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他們設想過江振邦可能會狡辯,可能會推諉,甚至可能會硬頂。
但唯獨沒想過,在他們這邊為了國企改革的爛攤子焦頭爛額的時候,這小子已經跑到千裡之外,為興寧市的下一個經濟增長點開疆拓土去了。
這感覺,就像你準備好了一套組合拳,要狠狠教訓一個惹是生非的熊孩子,結果一拳打出去,卻發現對方根本沒在原地,他已經跑到前麵更遠的地方,還回頭衝你笑了笑:拜拜,我可真沒時間跟你鬨了!
孫國強對著劉學義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追問了。
劉學義會意,語氣緩和了些許,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那邊事情處理完,立刻回興寧,第一時間到書記辦公室來!”
“好的,但我這邊還有兩個合同要簽,然後還得去首都辦點事,估計最快也得下周才能回去。”江振邦應承下來。
“嗯,你儘快。”
掛斷電話,辦公室裡再次陷入了沉默。
孫國強拿起一根新煙,點上,卻沒有抽,隻是看著煙霧繚繞。
半晌,他才吐出一口濁氣,眉頭緊鎖:“這小子有點邪門…那天他見完我們就走了?”
原本他們以為,紀委收到的那些舉報信,大概就是江振邦在背後搗鬼。
可人家11月24號晚上就出差去了外地,那時候是督察組入駐酒廠的第二天。
常委會還在討論是否要雙規王長海等廠領導,紀委的通告也沒下發,廠長們還沒開始主動找紀委談話。
難道他是早知道事情不對,所以提前跑路避風頭?
但江振邦是怎麼遙控指揮的?
難道他在每個廠子裡都安插了不止一個親信,並且早就把計劃布置下去了?
劉學義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用座機給陳愛軍撥了一個,確定屬實後,向孫國強微微點頭:“還真是,那天下大雪嘛,在你辦公室和我們談完話,他連夜買火車票出差去了。”
但以劉學義對江振邦的了解,這小子八成是預感到形勢不對,提前跑路,想以此舉洗清自身嫌疑!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怎麼這麼狡猾呢?!!
劉學義氣的磨了磨牙。
“隻能等他回來再說了。”
孫國強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裡:“我倒要看看,他這次回來,能給咱們唱一出什麼戲。”
劉學義點頭應下,心裡卻清楚,這次的會麵,性質恐怕已經完全變了。
從一場準備好的批鬥會,變成了一場充滿未知和變數的彙報會。
而主導這場會談節奏的人,估計已經不再是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