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事人均已接受了處理決定,要麼自己辭職,要麼在降級使用,或調廠做普通職工,群眾們的情緒也很穩定。
全家失聯的那五個直接被遺忘了,沒必要提,提了就是添堵……
方清源卻道:“你們鬨的這個動靜是真不小,金書記也很關注。下來視察前,我們還通了個氣,討論要不要讓紀委也來人…想想還是算了,目前已經平息了,省紀委來,容易釋放錯誤信號。”
羅少康點頭稱是:“你們市紀委到了興寧已經鬨得雞飛狗跳,省紀委要來了,那肯定也不得消停。”
三位省領導對興寧的反腐運動沒有進行定性,隻是輕輕揭過了。
方清源看向江振邦,換了個話題:“最近報紙上有一些關於你的討論,有支持的,說你是新時代的青年楷模;也有反對的,聲音還不小,說你彆有用心,破壞了改革的規則。振邦同誌,對這些聲音,你自己怎麼看?”
這是一個遠比剛才討論乾部聘任製要尖銳百倍的問題。
九十年代的國企改革,是一場摸著石頭過河的偉大探索,也是一盤摻雜著無數利益、理想與人性博弈的複雜棋局。
給管理層和技術骨乾發股權,用真金白銀的激勵,去盤活死水一潭的國有資產,這是唯一的有效路徑。
不給夠好處,誰有動力去承擔風險,去得罪人,去把一個爛攤子做成香餑餑?
但這裡麵的門道太多,也最容易滋生腐敗和不公。
太多廠長通過低估資產、暗箱操作,搖身一變成了坐擁千萬資產的富豪,而無數工人卻麵臨下崗失業的困境……
江振邦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他不僅自己一分錢不要,還通過媒體把這件事宣揚得人儘皆知。
他站在了道德高地上,卻也無形中把所有拿了股權的廠長經理,都襯托得像是竊取國家資產的蛀蟲。
明裡暗裡罵他的,自然不會少。
此刻,方省長將這個問題當眾拋出,就是要看他江振邦如何作答。
“我放棄股權,是出於我個人的理想做出的選擇,是少數個例。”
江振邦直言道:“未來,如果組織上要把我從興科集團調離,在為興科挑選下一任接班人的時候,我會主動向市委市政府提議,必須允許新任負責人持有一定股權,隻有這樣,才能保證興科這艘船繼續平穩地航行下去。”
“因為從更宏觀理性的角度來看,對國企進行產權改革,使國企變成自主經營的市場主體,是很有效且必要的解決辦法。”
“我們興寧市的國企改革,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此前,包括興科共十五家縣屬國營廠,通過合並改製,變成了十二家,其中十家不再是國有獨資。”
“這十家之中,又有四家企業不再是國資控股,比如朝陽酒業,管理層和職工進行了認購,持股比例達到70%,國資隻占30%。目前看,這種改革效果很好,企業活力被極大地激發了出來……”
“但產權改革的前提是做到三個必須:必須保證公平公正公開,必須保證工人階級根本利益,必須保證最廣大勞動人民的共同福祉。”
“估計是我接受采訪時說的這句話,讓他們看著不爽了,不爽就罵吧,我也少不了兩塊肉,他們越罵,興科名氣越旺,訂單也就越多。”
眾位領導嗬嗬笑,方清源也笑:“無私無畏,心懷坦蕩,好啊。”
言罷,舉杯要和江振邦碰一個,後者雙手舉杯,放低了敬之。
羅少康則道:“你這個‘個例’,影響可不小,首都那邊都有人打電話詢問情況……”
方清源瞥了他一眼,羅少康立刻止住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