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國強深吸一口,忍不住罵道:“都他媽損到家了!在大會上給省委省政府一群領導彙報,彆說振邦了,我都緊張,萬一他表現不佳,說錯一句話,指定被追著打!”
“那麼大的領導了,一點格局也沒有,見錢眼開,這種手段都使得出來!欺負小孩啊?!”
劉學義也很惱火:“現在興科還是興寧市的,討論興科上收的會,憑什麼不叫我們參加呢?!”
其實細想想,省領導們這麼搞,也不奇怪。
1996年的奉省,國有資產總額位居全國首位,國企格局是重工業為王,央企獨大。
能摸到百億門檻的,隻有少數幾家能源、基礎化工領域的支柱央企。
其他的省屬國企,總資產規模也就在三、五十億區間。
省工作組雖然給興科集團的估值是二十億,是低估了,但僅憑20億這個估值,興科集團也能在省屬國企中穩穩衝進前十五。
更何況興科集團踩中了VCD的風口,還在高速發展,現金流充沛,產品利潤率高得嚇人。
它是一塊最鮮美、最肥嫩的肥肉。
這樣的一個企業,對正麵臨國企改製陣痛、財政吃緊的奉省來說,其意義早已超越了單純的經濟層麵。
它是政績,是稅收,是就業,更是奉省經濟體製改革中,能夠拿得出手的一張王牌!
孫國強氣來的快,消的也快,冷靜分析道:“我聽說了,興科的評估結果出來後,有不少人是真眼紅了,我們得堅持原則!”
“實在不行,哪怕市裡隻剩下10%也是好的。”
劉學義歎了口氣,頓了頓,又道:“就算一點股權也沒留下,起碼興科現有的廠區還在興寧,也能帶動全市經濟發展。”
孫國強嗯了一聲:“你能理解就好。”
劉學義無奈:“不能理解也得接受啊。振邦倒是很有信心,說一定讓咱們興寧市和興科兩家的股權超過51%,但……”
興寧市不比興科集團,考慮到社會輿論、政治影響和企業發展等方方麵麵,給興科集團的管理層股權,省領導是認可的。
但你興寧市憑什麼也留30%?
省領導如果真的打算不要臉,不顧吃相,他們兩個主官是絕對扛不住壓力的。
不用彆的,隻需一個沒入常的副省長輕飄飄地說一句:這是組織決定。
孫國強和劉學義當時就得跪,晚跪半秒,都算他們有骨氣。
辦公室內陷入安靜,二人吸煙沉思。
片刻後,孫國強開口道:“他也不是盲目自信,如今興科全國知名,已經被樹立成了奉省改革的臉麵和旗幟。”
“省領導最多使一點上不得台麵的小手段,要是敢強取豪奪,那就會鬨出一個大大的政治醜聞,我們也要硬氣些。”
劉學義說是:“主要還是控股的問題,省裡肯定要爭取51%的。”
孫國強嗯了一聲,換了個話題:“相比興科的歸屬,歸根結底不過一時得失。我更擔心振邦的未來,省裡局勢亂的很呐,他還是太年輕了。”
“如果興科確定省屬,必然要提級,按照興科的規模,考慮到振邦的年齡,就算不定廳級,也是個處級。21歲的正處級啊,你敢想嗎?”
孫國強的話中沒有羨慕和憧憬,隻有一種迷茫和擔憂:“加上這次他去省裡談判…我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劉學義蹙眉思索了一下,斟酌著低聲道:“還有方省長呢。”
孫國強抬頭看他一眼,微聲道:“他也是力有未逮,不然再怎麼樣,這次開會也得叫咱們一起去的。”
劉學義沉吟道:“有他護著,即便眼下吃點小虧,未來振邦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岔子。”
孫國強頷首:“前提是振邦得韜光養晦,低調為上,但現在這小子就是想低調也低調不下去,還有他過去的行事風格。”
話說到一半,孫國強想起什麼,麵色凝重地換了個話題:“中樞似乎對興寧也有所關注,振邦……”
劉學義默默點頭:“低調有低調的好處,張揚也有張揚的優點。”
孫國強抿了抿嘴,深吸一口香煙,道:“咱們還是多想想自己吧。”
劉學義輕歎道:“雛鷹展翅了,我們能力有限,操再多的心也沒用。”
自從去年底得知方清源要來興寧視察的時候,劉學義心裡就有了這個準備。
但他擔心江振邦還沒做好準備,或者說,即便做了準備,但準備的也不夠多,因為他沒有真正領會天上到底有多危險。
哪怕是孫國強和劉學義二人,也不過是小小的縣處級乾部,哪知道天上的風景又是如何險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