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侯緩緩搖了搖頭:“護龍山莊,不是教人報仇的地方。”
一刀眼神倔強:“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隻要能報仇。”
“一切?”神侯眉梢微挑,“包括離開你的娘親?”
見一刀毫不猶豫地點頭,神侯眸色更深,繼續追問:“甚至……包括你的性命?”
一刀再次點頭,眼中是超越年齡的決絕。
神侯臉上似乎浮現了一點玩味的、近乎冷酷的笑意,他背過身去,語氣淡漠:“本王不相信。”
一刀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他那高大的背影,執拗地追問:“你要如何才肯相信?”
神侯倏然轉身,那抹玩味的笑意依舊掛在嘴角,卻未達眼底,他彎腰,目光與一刀平視,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懂水性嗎?”
一刀怔了一下,老實搖頭:“不懂。”
神侯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他直起身,指向不遠處在暮色中泛著幽冷波光的水潭,聲音冷若冰霜:“護龍山莊,講究絕對服從。現在,立刻跳到那水裡去。沒有本王的命令,不準浮上來。”
見一刀僵在原地不動,神侯臉上露出一抹了然的冷笑,語帶譏諷:“害怕了?”
歸海一刀猛地掙脫娘親試圖拉住他的手,踉蹌著站起身,儘管雙腿虛軟,他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然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毫不猶豫、甚至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縱身跳入了那十二月冰冷刺骨的潭水之中。
“我什麼也不怕,隻要能報仇!”
水花四濺,寒意瞬間包裹了他瘦小的身軀。他沉入水中,緊閉口鼻,不敢掙紮,隻是任由冰冷的湖水吞噬自己。
岸上,時間一點點流逝。潭水歸於平靜,隻有細微的氣泡偶爾冒上來。那個站在神侯身旁、年紀較小的孩子,忍不住低聲道,聲音裡帶著不忍:“義父,他……他會被淹死的……”
神侯卻轉過頭,目光銳利地射向一旁依然背對著水潭、跪得筆直、肩膀卻在微微顫抖的路華濃,語氣聽不出情緒:“為人父母者,竟不為自己兒女的性命擔憂嗎?”
路華濃沒有回頭,她的聲音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空洞而絕望:“他如果進不了神侯的山莊,學不到報仇的本事,遲早……都會餓死自己。現在死,和那時死,又有什麼分彆。”
“會嗎?”神侯追問。
路華濃想起兒子這五日來的決絕,想起他眼中那比磐石還要堅硬的意誌,頭卻垂得更低,眼中是一片死寂的灰敗:“會。因為他的性格……比石頭還要堅硬。”
神侯眼中終於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滿意之色,他微微頷首,對身旁那個剛剛開口的孩子吩咐道:“海棠,救他上來。”
被稱作“海棠”的幼童顯然早已等待多時,她清脆地應了一聲:“是!”
接著,那道小小的身影便如同靈活的魚兒,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了冰冷的水潭。
八歲的歸海一刀,是當真不會遊泳的。
不通水性的他,在跳入湖中的那一刻,便已抱了必死的決心。他努力屏住呼吸,不敢胡亂掙紮,生怕違背了命令,隻是任由自己的身體,向著幽暗冰冷的潭底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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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涼的湖水剝奪了他的體溫,麻痹了他的知覺。
周圍是死寂的冰冷。他的雙腿因為溫度驟變而劇烈地痙攣抽搐,劇痛難當。胸腔裡的空氣越來越少,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窒息的痛苦讓他眼前陣陣發黑。漸漸的,除了那無孔不入的、浸入靈魂的寒冷,他連腿上的抽痛都幾乎感覺不到了。意識開始模糊,思緒變得混沌,沉重的眼皮無力地闔上,黑暗如同潮水般湧來……
就在他幾乎排儘了胸腔中最後一口氣,以為自己即將葬身在這片冰冷水底,與爹爹團聚的時候,一隻溫暖的小手,牢牢地抓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掌心。
一股微弱卻真實的暖意,順著相觸的皮膚傳遞過來。緊接著,一股溫熱的呼吸,貼上了他冰冷的嘴唇,一股救命的空氣被小心翼翼地渡了過來,瞬間抒解了他那幾乎要爆炸的胸腔與瀕死的憋悶。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朦朧中,他看到一張如瓷娃娃般精致的小臉近在咫尺,白皙精致,眉眼如畫,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裡,寫滿了認真與專注。見他開始恢複意識,那溫熱的、小小的身體立刻環住了他,奮力地向上遊去。
父親常常訓誡他: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劫後餘生的驚豔與洶湧澎湃的感激之情,瞬間充斥了他冰冷的心房,化作了一種懵懂而強烈的情愫。女孩柔軟的黑發如同海藻般在水中散開,輕輕拂過他的臉頰,帶來一陣微癢。
在這生死邊緣的冰冷水底,被她那柔軟而溫暖的身體緊緊環抱著,八歲的歸海一刀心中,竟生出一種荒唐的念頭:
他希望這條通往水麵的路,能再長一些,再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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