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聲清越悠遠,如清泉流瀉,似月華鋪地,帶著一種中正平和、清心寧神的獨特韻律,堅定不移地切入那狂暴混亂的鼓點與妖異鈴音交織成的毀滅之網中。這簫聲並非以蠻力硬撼,而是以巧破巧,精準地捕捉到音波力場中因鼓手內力差異而產生的細微間隙與節奏凝滯之處,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地中和、驅散著那靡靡魔音。
正處於音波碾壓中心的歸海一刀,隻覺那幾乎要撕裂他耳膜、震碎他心脈的恐怖聲浪,如同被一隻無形而溫柔的手輕輕撫平。那鑽腦魔音雖未立刻完全消散,但其威力已驟然衰減了大半!更有一股清涼之氣隨著簫聲湧入他幾近枯竭的經脈,助他強行壓下身中“幻摩羅”之毒與音波衝擊帶來的雙重痛苦,原本滯澀難行、幾近失控的內力,此刻竟如春冰化凍,快速回湧奔騰!
恰在此時,假利秀那雙蘊藏著陰毒內力、指甲尖銳如鬼爪的手掌,已挾著陰風掐至喉前!淩厲的爪風甚至已觸及他的皮膚。
但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歸海一刀一直微闔的雙目猛然睜開,眼底冰封般的殺意與剛剛凝聚起的真氣轟然爆發!他那隻原本因毒力和魔音而麻木遲滯的右手,竟以驚人的速度猛地抬起,五指如鐵鉗般精準無比地扣住了假利秀疾襲而來的手腕!
“喀!”
一聲輕微的骨節錯位聲響,兩人手臂上的內力瞬間激烈碰撞!假利秀臉上的得意與狠毒瞬間化為驚愕,她萬萬沒想到,已是強弩之末的歸海一刀竟還能爆發出如此迅猛精準的反應,硬生生止住了這奪命一擊!兩股力量悍然對撞,僵持不下!
與此同時,段天涯的身影如疾風般掠至陣外!眼見一刀深陷重圍、音波肆虐,不免心中焦急,但他深知魔音殺陣厲害,不敢托大直闖陣心。
他身形如風般遊走於外圍,目光如電,瞬間鎖定那十麵仍在轟鳴的夔牛皮巨鼓,尤其是那兩名因藥力吸收不均、節奏稍顯凝滯而成為陣眼弱點的鼓手。
手腕一翻,數枚烏黑鋥亮的東瀛手裡劍挾著銳利勁風脫手而出,並非射向鼓手人身,而是精準無比地射向邊緣處那兩麵鼓的鼓麵!
“噗!噗嗤!”
裹挾著段天涯精純內力的手裡劍輕易撕裂了堅韌的鼓皮,發出沉悶的破裂聲。那兩名鼓手渾身劇震,鼓槌揮下的節奏驟然中斷,體內因秘藥而狂暴奔湧的內力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猛地逆衝,當即口噴鮮血,萎頓倒地。
鼓麵破裂,聲浪驟歇,鼓陣節奏立時出現一個明顯的缺口,疊加的音波力場威力再降!
段天涯一擊得手,毫不停留,身形如大鳥般騰空而起,手中東瀛武士刀劃出淒冷弧光,如同死神降臨,撲向那些仍在瘋狂起舞、以魅惑舞姿輔助音波攻勢的妖嬈舞姬。刀光閃過,如銀龍翻飛,數名舞姬甚至來不及驚呼,便已血花飛濺被他斬於刀下。
魔音殺陣的核心鼓陣與伴舞陣腳接連被破,那籠罩全場的詭譎無形的壓製之力終於如同被戳破的氣囊,轟然潰散!
陣心中的歸海一刀頓感周身壓力一輕,那無時無刻不在衝擊他心神、震蕩他氣血的魔音瞬間消散大半。雖然“幻摩羅”之毒仍在體內肆虐,帶來陣陣麻痹與燥熱,但外在的最大威脅已去!
他低吼一聲,被壓抑已久的雄渾內力與淩厲刀意勃然噴發!左手依舊死死扣著假利秀的手腕,防止其掙脫,右臂則猛然發力,憑借一股悍勇無匹的蠻力,猛地將對方整個人掀飛起來!
段天涯亦於此時翻身落地,衣袂飄飛,穩穩站在歸海一刀身側。他目光掃過一刀嘴角殘留的刺目血跡以及蒼白卻依舊冷硬的麵容,不由得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歸海一刀沒有立刻回答,他甚至沒有去看段天涯,而是猛地抬起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穿透逐漸平息的煙塵與水汽,精準地投向不遠處宮殿的飛簷之上——那裡,一抹熟悉的、手持玉簫的身影悄然隱去,雖距離稍遠未看清全貌,卻已讓他心下了然,絕不會認錯。
他沒有聲張,隻是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對著段天涯微微搖了搖頭,強壓下胸腔內翻湧的氣血,用因內力消耗過度和傷勢而略顯低啞的聲音對段天涯道:“謝謝。”稍作停頓,又添了一句,似有深意:“我們扯平了。”
眼見歸海一刀與段天涯已徹底擺脫魔音殺陣的控製,局勢逆轉,飛簷之上的上官海棠輕輕舒了一口氣,高懸的心終於落下。她不敢再多停留片刻,與身旁的成是非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迅速將玉簫收回袖中,低聲道:“走!”
兩人身影如輕煙般從屋頂飄落,悄無聲息地再次潛入烏丸所在的房間。
太後仍在原地焦灼等待,見她二人返回,急忙迎上。
今夜此行,對海棠而言,實是兵行險著。這出雲國使團太過妖異危險,烏丸的剽悍剛猛,利秀的陰邪詭詐,威力絕倫的音波功,防不勝防的詭異迷香,還有隱藏在幕後與之勾結、勢大根深的東廠督主曹正淳…她絕不能坐視一刀獨自麵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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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知大哥已失手被擒,身陷樊籠,若連一刀也在此地出了差池,那她…她真不知該如何自處。
她豈會不知此處龍潭虎穴,凶險萬分?但情之所係,憂心如焚,她已顧不得許多。甚至未曾稟明義父鐵膽神侯,她便攜著師父無痕公子所賜、能靜心凝神的「忘情簫」,隻身前來接應。
她從國賓府後方悄然潛入,憑借對機關陣法的熟悉和精妙身法,一路避明哨、躲暗卡,很快便在一條僻靜廊道遇到了正背著太後、欲悄然離開的成是非。海棠立刻現身攔下他們。
見成是非警惕地將太後護在身後,她上前一步,出示代表身份的「玄字第一號」紫玉令牌,姿態恭謹卻又不失氣度地行禮:“微臣上官海棠,拜見太後。”
太後自然識得這枚天下僅有三塊的紫玉令。加之海棠近年來常隨神侯入宮,其談吐風雅、學識淵博、品貌出眾,早已在宮中留下極佳印象,太後對這位上官公子本就青睞有加,甚至隱約聽過手帕交們議論,有意招攬這位青年才俊為婿呢。
太後滿意地點點頭,語氣溫和:“上官卿家,免禮吧。”
成是非一見又是神侯身邊這位俊俏又氣度不凡的“小白臉”,先是嚇了一大跳,以為是鐵膽神侯派來捉拿他的,嚇得幾乎要丟下太後立刻跑路。
海棠見他眼神閃爍、作勢欲逃,連忙出聲製止:“成兄且慢!我今夜並非為捉你而來!”
成是非見他神色誠懇,不似作偽,這才遲疑地停下動作。
太後適時開口,聲音帶著安撫道:“成少俠,這位是天下第一莊的上官莊主,乃是神侯座下的大內密探,想必同你一樣,也是為救哀家、救皇帝而來。”
海棠本也無意為難成是非,立刻順勢點頭:“正是如此。”
成是非仍是狐疑,上前兩步打量著他:“那你跑到這兒來乾什麼?啊!我知道了,你這小白臉是不是知道我殺了烏丸,特地過來搶功勞的?!”
聽聞烏丸已死,海棠眼中瞬間閃過一抹亮色:“烏丸已經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