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拓者號”殘破的艦體靜靜地臥在幽藍色晶體平台上,如同力竭的巨獸,外部裝甲上遍布裂痕與灼斑,多處裸露的線纜如同撕裂的神經末梢,不時迸濺出危險的電火花。艦橋內,應急燈提供著昏暗的照明,空氣中彌漫著臭氧、熔融金屬和鮮血混合的刺鼻氣味。
江淮靠在主控台旁,臉色蒼白如紙,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臟撕裂般的劇痛,強行“調律”法則的反噬幾乎摧毀了他的身體。葉雪半跪在地,雙手死死按在甲板傳導線上,試圖用所剩無幾的“生命共鳴”之力維係著飛船最後的核心係統不至於崩潰,汗水和血水混合著從她額角滑落。林清許扶著牆壁站立,她的“回響”之力因過度透支而變得飄忽不定,大腦如同被千萬根針持續穿刺,外部“虛妄之影”主意識瘋狂的咆哮和攻擊如同重錘,不斷敲擊著她構築的、已是搖搖欲墜的信息感知。
月夜綾和周銘的情況稍好,但也已是強弩之末。月夜綾全力維持著與織機核心的微弱連接,試圖分析尖塔內部結構,尋找啟動協議的方法;周銘則用他敏感的精神力,如同脆弱的蛛網,勉強感知著外部屏障還能支撐的時間。
“屏障……能量指數急劇下降!最多……還能支撐三分鐘!”周銘的聲音嘶啞,帶著絕望。
三分鐘。
他們穿越了無儘的星海,承受了無數的犧牲,終於抵達了這最終的祭壇,卻可能連按下按鈕的力量都沒有。
“接口……在平台中心……”月夜綾艱難地調出掃描圖,“需要……同時注入三種力量……生命本源、秩序調律、信息編織……缺一不可……”
可是,他們三人,都已瀕臨極限。
就在這時,林清許忽然抬起頭,她那因痛苦而模糊的視線,仿佛穿透了尖塔的晶體壁壘,看到了外部那無窮無儘的黑暗,看到了那在“最終收割”陰影下瑟瑟發抖的無數星辰,看到了“拉刻西斯”前哨站記錄者艾爾塔尼斯那決絕的眼神,看到了這一路上所有逝去的、以及仍在掙紮的生命。
一股難以言喻的平靜,突然取代了所有的痛苦與絕望。
“我們……不是隻有三個人。”她輕聲說道,聲音雖然微弱,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江淮和葉雪看向她。
林清許的眼中,重新亮起了那屬於“回響編織者”的、純粹的數據流光,但這光芒不再局限於她自身,而是開始與她體內那源自生命源種母體的祝福共鳴,與腳下這座“共鳴尖塔”共鳴,甚至……與織機核心數據庫中記載的、宇宙間所有對抗過“虛妄之影”的文明留下的、微弱的秩序印記共鳴!
“回響……”她閉上了眼睛,將自身化作了一個純粹的“節點”,一個放大器,“……不隻是傾聽過去,更是……連接現在,呼喚未來!”
她不再試圖防禦外部的攻擊,而是將殘存的所有力量,連同她堅定的意誌,化作一道無比強烈的、跨越維度的“呼喚”!
這呼喚,並非語言,而是一種純粹的信息脈衝,一種對生命、對秩序、對光明最本源的渴望與呐喊!它沿著信息底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廣度,向著整個銀河係擴散開去!
“傾聽吧!所有在陰影中掙紮的火花!”
“回應吧!所有在絕望中堅守的意誌!”
“我們將在此點燃黎明——以我等殘軀,化為柴薪!以我等意誌,鑄就洪鐘!”
這一刻——
在遙遠星域,一顆即將被黑暗吞噬的星球上,一位瀕死的祭司仿佛聽到了冥冥中的呼喚,他舉起手中的聖物,將最後一絲信仰之力彙入虛空。
在某個廢棄的觀測站,一台古老的計算單元突然被激活,將其億萬年來記錄的、關於秩序的數據片段,化作一道微光發射出去。
甚至在“虛妄之影”的艦隊內部,一些剛剛被吞噬、尚未完全同化的文明殘存意識,也在這強烈的呼喚下發出了最後的、反抗的尖嘯!
更多、更多……無數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代表著生命與秩序的光芒,從銀河係的各個角落,如同受到感召的螢火蟲,跨越無儘虛空,朝著“共鳴尖塔”彙聚而來!
這些光芒是如此渺小,單獨任何一縷都無法改變戰局。但當它們億萬萬地彙聚在一起,當它們被林清許這個獨特的“回響編織者”引導,被“共鳴尖塔”這個巨大的天線放大時——
奇跡發生了!
磅礴的、由無數微光彙聚而成的秩序洪流,如同溫暖的星河,注入了瀕臨崩潰的尖塔內部,湧入了林清許、葉雪、江淮的體內!
“這是……!”葉雪震驚地感受著那並非來自母體、卻同樣溫暖而充滿生機的力量湧入身體,她破損的經脈被修複,枯竭的“生命共鳴”之力再次澎湃!
“眾生的……願力……”江淮感到那反噬的創傷被這股集合了億萬意誌的洪流撫平、修複,他對法則的感知從未如此清晰!他甚至能“聽”到那無數微弱意識中蘊含的、對光的渴望,那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秩序的“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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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許作為引導者,承受著最直接的衝擊,她的意識仿佛融入了這片星火彙聚的海洋,無數生命的喜悅、悲傷、希望、堅守在她心中流淌,她不再孤獨,她的“回響”成為了這宇宙生命大合唱的指揮棒!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們體內奔湧!這不是他們個人的力量,這是來自整個銀河,所有仍在抗爭的生命的共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