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掌櫃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他那雙在藥材堆裡泡了幾十年的眼睛,此刻正閃爍著一種狐狸般的光。
他混跡藥材行當幾十年,見過太多揣著一兩株草藥就想一步登天的窮苦人。
也見過不少拿著假貨想來蒙騙錢財的地痞無賴。
彆說二百塊,就是給他二十塊,都足夠讓那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感恩戴德,千恩萬謝了。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對勁。
他穿著最樸素的粗布衣,鞋邊還沾著土。
給人感覺就是個窮小子。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聽到他的報價後。
他拒絕了。
拒絕得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的猶豫和盤算。
孫掌櫃的眼睛眯了起來,兩撇精心打理的山羊胡微微翹起。
有意思。
這小子要麼是背後有高人指點,要麼就是個什麼都不懂,隻會胡亂叫價的愣頭青。
他更傾向於後者。
一個鄉下小子,能有什麼見識?
他決定再敲打敲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孫掌櫃的身體向後,重重地靠在油光發亮的太師椅上,椅子的榫卯結構發出一聲沉悶的“咯吱”聲。
他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碗,用碗蓋不急不緩地撇著浮沫,擺出一副老成持重的姿態。
“小兄弟,做生意,講究的是個實誠。”
“你這個價,可就有點不實在了。”
他呷了一口茶,溫潤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陣舒坦。
“要是放在兵荒馬亂的前幾年,糧食比金子都貴,這救命的藥材,自然是天價。彆說三百塊,就是四百塊,那也是有人搶著要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
孫掌櫃放下茶碗,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
“現在年景好了,風調雨順,大家都能吃飽飯,身子骨也硬朗,這藥材的價格,自然也就跟著下來了……”
他以為這番連敲帶打,多少能讓這個年輕人亂了陣腳,至少會露出些許慌張。
可林墨隻是笑了笑。
“孫掌櫃。”
林墨直接打斷了他。
“我是帶著誠意來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林墨的目光,從容不迫地迎上孫掌櫃那雙精明的老眼。
“我這株百年野山參,品相如何,成色幾何,您比我清楚。”
“二百塊?”
林墨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帶著幾分嘲弄。
“這個價格,您是想買我這個盒子,還是想買盒子裡這根參的須子?”
孫掌櫃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彆說三百塊,如果我今天不來杏花鎮,而是多走幾十裡路,去清河城裡最大的那家‘百草堂’,這株參,我掛五百塊,想必那裡的掌櫃們會為了它,搶得頭破血流。”
“而且,您也知道,這種天材地寶,隻會越來越少,價格隻會越來越高。”
“轟!”
孫掌櫃那雙眯著的眼睛,瞬間睜大,瞳孔裡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這小子……
他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他心神劇震,還沒從這番話裡回過神來,林墨的聲音再次響起。
“孫掌櫃是行家,既然您看不真切,那我就幫您再仔細看看。”
林墨的手指,在溫潤的玉盒邊緣,輕輕敲擊了一下。
“您看這蘆頭,是圓蘆,行話叫‘雁脖蘆’。蘆碗緊密,層層堆疊,細密難數,沒有百年的風霜雨雪,絕對長不出這種品相。”
“再看這參體上的紋路。”
“行內叫錦緞紋,也叫‘螺旋紋’。您看,這紋路深、密、而且紋路不斷,從頭貫到尾,這說明它生長的環境極佳,靈氣從未斷絕,吸足了百年的天地精華。”
“最難得的,是這根須。”
林墨的語氣加重了幾分,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
“須條清晰,柔韌不斷,行話叫‘皮條須’。您再仔細瞧瞧,這須子上,是不是綴滿了亮晶晶的珍珠點?這叫‘珍珠疙瘩’,是靈氣滿溢到極致,快要凝結成實質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