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蓮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呼吸都快停了。
她一把抓住林墨的胳膊，指甲都快掐進了肉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墨兒……你……你聽見沒？”
“錢主任說……讓你去縣城國營廠上班……一個月八十塊……”
林大山也激動得滿臉通紅，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是一個勁兒地搓著手。
兒子要有出息了！
他們老林家，要出個吃商品糧的城裡人了！
這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
院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火辣辣地集中在林墨身上，眼神裡全是羨慕。
但也明白，這都是林墨所應得到的。
在所有人看來，林墨一定會同意。
然而，林墨的臉上，卻沒有眾人預想中的狂喜。
他很平靜。
他先是看了一眼激動得快要暈過去的母親，又看了看身邊，那個從頭到尾都緊緊抓著他衣角，眼神裡帶著一絲惶恐和不安的蘇清清。
去縣城？
住帶院子的房子？
聽起來確實很美。
可清清呢？
她剛在這個家裡找到一點安穩，剛敢大聲說話，剛敢在院子裡笑著喂狗。
就要讓她跟著自己，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麵對一群完全陌生的人嗎？
她會害怕的。
林墨心裡有了答案。
他轉過頭，看著滿臉期待的錢大海，歉意地笑了笑。
“錢主任，真的……太謝謝您的看重了。”
李秀蓮一聽他這口氣，心裡咯噔一下，急了。
“墨兒！你傻了！這麼好的事，你還猶豫啥！”
“這可是國營廠！鐵飯碗啊！你去了，清清也跟著享福，以後你們的孩子，生下來就是城裡人！”
林墨衝著母親，輕輕搖了搖頭。
然後，他看著錢大海，一字一句，說得清晰又認真。
“錢主任，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但是這個工作，我不能去。”
什麼？
院子裡，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王大錘更是急得直跺腳，“林兄弟！你可想清楚了！這機會，一輩子就這麼一次啊！”
錢大海也愣住了，他想過林墨可能會跟他討價還價，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麼乾脆。
“為什麼？”錢大海不解地問，“林墨兄弟，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工資不滿意？還是房子不滿意？這些……這些都好商量！”
“不是的。”
林墨搖了搖頭，他拉起蘇清清的手，把她冰涼的小手裹在自己的掌心。
他看著妻子的眼睛，輕聲說道，這話像是說給錢大海聽，又像是說給院子裡所有人聽。
“我媳婦她……性子弱，膽子小。”
“在這裡，有我爹娘照看著，有熟悉的鄰裡，她才剛開始過上舒心的日子。”
“我不能為了我自個兒的前程，就讓她拋下這裡的一切，跟著我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擔驚受怕。”
蘇清清猛地抬起頭，眼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她沒想到……她真的沒想到，林墨拒絕這個天大的好機會，竟然……竟然是為了她。
院子裡，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些剛才還滿眼嫉妒的村民和工匠，此刻看著林墨，眼神都變了。
如果說，之前林墨拒絕四千塊，用金絲楠木給媳婦打床，是重情重義，是條漢子。
那麼現在，他拒絕鐵飯碗，拒絕成為城裡人，隻為了不讓媳婦受一點委屈。
這已經不是漢子了。
這是……這是把媳婦疼到骨子裡去了啊！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