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蓮現在每天的頭等大事,就是去院角那片新菜地巡視一圈。
那嘴咧開,就沒見合上過。
“咱家這地,真是塊寶地!”
“你們看這白菜,葉子綠得滴水,水靈得很!還有這蘿卜,都冒出紅彤彤的小腦袋了!”
她現在逢人就誇,自家新房風水絕佳,連帶著腳下的土地都成了福地,種啥長啥,攔都攔不住。
村裡人起初不信,跑來看過之後,無不稱奇。
這菜的長勢,確實邪門,那股子生命力,仿佛要從泥土裡溢出來。
隻有林墨心裡門兒清。
這哪是風水好,這分明是他跟那幫嗷嗷待哺的小家夥們,談判妥協的結果。
這天下午,陽光正好。
蘇清清哼著小曲,用軟布擦拭著新打的桌椅,光潔的木麵上倒映著她掛著甜笑的臉龐。
就在這時,院門口,一個腦袋鬼鬼祟祟地探了進來。
那人瘦得兩頰凹陷,一身打滿補丁的舊衣裳空蕩蕩地掛在身上,頭發枯黃,臉上是長久饑餓留下的菜色,眼神怯懦,畏縮著不敢踏進院子一步。
正是王蘭。
“你來乾什麼?”
李秀蓮眼神一厲,手裡的抹布“啪”地摔進水盆,整個人像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母獅,瞬間站起,擋在了門口。
“我們家不歡迎你,滾!”
王蘭被這一聲吼,嚇得脖子猛地一縮,臉上硬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的目光不敢與李秀蓮對視,慌亂地越過她,投向院子裡的林墨和蘇清清。
“清清……墨兒……”
蘇清清聽到這聲音,身體肉眼可見地僵住,擦拭桌麵的手也停在半空。
“那個……有個事,我得跟你們說……”
王蘭局促地搓著手,眼神躲閃不定。
“你大姐她……她要嫁人了。”
李秀蓮聞言,嘴角撇出一聲冷笑。
“她嫁人?關我們家什麼事!怎麼,嫁妝錢不夠,還想讓我們家給出不成?”
王蘭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卻又迅速褪去,變得慘白。
在如今的李秀蓮麵前,她連吵架的底氣都湊不齊。
她狼狽地繞開李秀蓮,往前挪了兩步,語氣近乎哀求,目標明確地對著蘇清清。
“清清,大丫她……她命苦。”
“她要嫁給……咱們村的王瘸子。”
王瘸子?
蘇清清心頭沒有一絲波瀾,蘇大丫早就跟她透過底。
那個五十多歲的老光棍,瘸腿,好賭,醉酒後就動手,前麵兩個老婆,一個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她的心裡,沒有憐憫,隻有活該二字。
王蘭見她不語,眼眶一紅,竟真的擠出幾滴淚來。
“清清,我知道,以前是娘不對,是家裡人對不起你。”
“可大丫她終究是你親姐姐啊,她這就要出嫁了,你……你就當可憐她,去送送她,好不好?”
“讓她走的時候,臉上……也體麵點……”
這話一出,李秀蓮徹底炸了。
“我呸!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她雙手往腰上一叉,指著王蘭的鼻子破口大罵。
“什麼狗屁體麵?我看你們就是惦記我們家那點份子錢來了吧!”
“我告訴你們蘇家人,門兒都沒有!一分錢也彆想從我們家拿走!”
“當初怎麼作踐清清的,忘了?現在看我們家日子好過了,就舔著個b臉湊上來!你們蘇家人的臉皮,是拿城牆砌的嗎?”
李秀蓮火力全開。
王蘭被罵得狗血淋頭,卻隻是低著頭,用袖子擦著眼角,肩膀一抽一抽,演得惟妙惟肖。
蘇清清站在原地,垂著頭,兩隻手死死地絞著衣角。
她恨蘇家,恨王蘭,恨蘇老太婆,也怨蘇大丫。
她一輩子都不想再和蘇家有任何牽扯。
可王瘸子那張臉,那雙渾濁又暴戾的眼睛,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在她腦海。
一想到蘇大丫即將踏入那樣的火坑,她的心,就像被一塊石頭堵住,悶得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