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鐵屑,齊刷刷地釘在了趙龍和林墨身上。
林大河剛咧到耳根的嘴角,僵住了。
孫掌櫃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幾分,眼神裡滿是疑惑。
隔壁王老板剛縮回去的腦袋,又伸了出來,眼珠子瞪得溜圓,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這趙龍,前幾天還耀武揚威,今天怎麼就跟換了個人似的?開業大吉,跑來下跪,這是唱的哪一出?是來找茬的新花樣,還是真的……服了?
林墨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他甚至沒有去扶趙龍,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平靜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有事?”
他隻問了兩個字,聲音不大,卻讓喧鬨的鋪子內外,瞬間安靜了下來。
趙龍被他看得渾身一哆嗦,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他不敢抬頭,隻是把頭在冰涼的地麵上重重磕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
“林大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趙龍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著是真情實感的悔恨,“我不該有眼不識泰山,找您麻煩。您大人有大量,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可我……我今天來,不是求您原諒的,是來求您救命的!”
“救命?”林大河忍不住開了口,他一臉的警惕,“你又想耍什麼花招?我告訴你,今天孫掌櫃可在這兒,你彆想胡來!”
趙龍連連擺手,那隻沒受傷的手,指著自己的臉,狠狠地抽了兩個耳光,打得“啪啪”響。
“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了!”他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也顧不上擦,“不是救我,是救我娘!我娘她……她快不行了!”
這話一出,圍觀的人群裡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他娘?趙龍他娘不是一直有哮喘的老毛病嗎?”
“是啊,聽說好幾年了,一到換季就犯,喘不上氣來,看著都嚇人。”
趙龍抬起頭,那張青腫的臉上滿是絕望。“今天早上還好好的,不知怎麼就突然犯了病,比哪次都厲害!臉都憋紫了,出氣多,進氣少!鎮上的赤腳醫生去看了一眼,直搖頭,說他也沒辦法,讓……讓我們準備後事……”
說到最後,這個在街麵上橫行霸道的混混頭子,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我實在是沒法子了!我聽說……我聽人說,孫掌櫃都誇您醫術高明,您這又是開的百草閣……林大哥,林神醫!求求您,求您發發慈悲,去給我娘看一眼吧!隻要您肯出手,我趙龍這條命,以後就是您的!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您讓我打狗,我絕不攆雞!”
他一邊說,一邊“砰砰砰”地磕頭,額頭很快就紅腫一片,見了血。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這不是演戲,這是真的走投無路,來求醫的。
林大河愣住了,他看看趙龍,又看看自己的侄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救?這小子前幾天還想收保護費,還掰斷了手腕,是仇人。
不救?人家老娘都快沒命了,而且是跪在地上求,這要是傳出去,說見死不救,鋪子剛開張,名聲就壞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了林墨身上。
孫掌櫃捋著胡須,沒有說話,但他看著林墨的眼神裡,卻帶著一絲期待。他想看看,這個讓他都有些看不透的年輕人,會怎麼處理這件棘手的,關乎人心和聲譽的麻煩事。
林墨的視線,從趙龍身上移開,落在了門楣上那塊嶄新的牌匾上。
“清清百草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