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聽到林墨的問話,先是一愣,隨即用力一拍大腿。
“神醫您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
“俺們村西頭老李家的孫子,前天也發燒,燒得說胡話,不過沒俺娃這麼嚴重,在衛生所掛了兩瓶水,好像是退了。”
“還有村東頭王木匠家的丫頭,也是咳嗽發燒,吃了兩片藥,今天沒去上學……”
婦人也連連點頭,補充道:“是啊是啊,最近村裡好幾個娃都蔫蔫的,俺還以為是換季鬨的,沒往心裡去!”
林墨的眼神,沉靜如水。
他心中已然了然。
這不是個例,而是一場正在悄然蔓延的疫病。
風邪入體,鬱於肺衛,若不及時疏解,極易化熱入裡,引動肝風,凶險無比。
林墨的目光,轉向了旁邊那個從頭到尾,一直處於巨大震撼中,還未完全回過神來的王主任。
“王主任。”
“啊?在!林先生!”王主任一個激靈,猛地站直了身體。
“以你的診斷,這個孩子是什麼病?”林墨問道。
這個問題,瞬間將王主任從幻想拉回了現實。
他深吸一口氣,幾十年的臨床經驗讓他迅速冷靜下來。
他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根據患兒高熱、嘔吐、驚厥、頸項強直等症狀判斷,初步診斷為急性肺炎合並病毒性腦膜炎。”
林墨點了點頭,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如果是在你的醫院,你會怎麼治?”
王主任毫不猶豫地回答:“立刻送入icu,上心電監護,建立靜脈通道。使用廣譜抗生素聯合抗病毒藥物控製感染,地塞米鬆衝擊療法降低顱內壓,靜脈注射安定控製驚厥,輔以物理降溫和補液,維持電解質平衡……”
他一口氣說出了一整套標準而複雜的西醫急救方案,每一個步驟都精準無誤。
這是他最擅長的領域,是他曾經引以為傲的資本。
然而,林墨接下來的問題,卻像一盆冰水,將他這點剛燃起的自信,澆得一乾二淨。
“如果,讓你用中藥呢?”
王主任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張了張嘴,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用中藥?
他看著眼前這個剛剛從鬼門關被拉回來的孩子,又看了看背後那麵寫滿陌生名字的藥櫃。
腦子裡,一片空白。
就像一個熟讀兵法的將軍,突然被扔到戰場,發給他的卻是一把鋤頭。
他知道敵人是誰,知道敵人在哪,卻不知道該如何拿起這把鋤頭去戰鬥。
一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強烈的羞恥和無力感,席卷了他全身。
他低下了頭,聲音沙啞乾澀,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問的顫抖。
“林先生……我……我不會。”
這三個字,仿佛抽乾了他全身的力氣。
承認自己不會,對於他這樣的醫學泰鬥而言,比殺了他還難受。
但此刻,他卻說得無比坦然。
因為他知道,在林墨麵前,任何的偽裝和嘴硬,都是自取其辱。
林墨看著他這副模樣,眼神裡沒有半分嘲諷。
“好。”
他隻說了一個字。
然後,他走到桌邊,重新拿起紙筆,筆走龍蛇,迅速寫下了一張新的藥方。
他將藥方遞到蘇清清手裡,柔聲說:“清清,去後麵,按這個方子抓藥。”
“好的。”蘇清清立刻轉身去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