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牛最後那句話,是衝著那個尖嘴猴腮的村民說的。
那人被李二牛高大的身形和凶悍的氣勢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嘴裡嘟囔著,卻不敢再大聲嚷嚷了。
人群的鼓噪,一下子小了許多。
林神醫。
這三個字,在大劉村,乃至整個杏花鎮,分量太重了。
他們可以不信這個來路不明的老頭,但不能不信林神醫的判斷。
李二牛看著眾人,繼續用那種沉穩的,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王主任是省城來的專家,林大哥信得過他,才派他來。”
“你們要是真為了自家娃好,就該讓他試試。要是還在這裡吵,把人趕走,等你們再去鎮上求林大哥,一來一回,娃的病還能等嗎?”
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敵意漸漸被猶豫和焦急所取代。
是啊,林神醫的鋪子離這裡可不近。
而且林神醫的脾氣很怪,既然這個萬主任是他安排來的。
他們現在跑過去,人家也未必會來。
就在這時,那個之前站出來,說治不好就跟王主任拚命的漢子,猛地一咬牙。
他叫劉大壯,他家娃是村裡病得最重的。
他幾步走到王主任麵前,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俺不管你是什麼主任,俺就認林神醫。”
“既然是林神醫派你來的,俺就讓你試一次!”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幾乎要戳到王主任的鼻子上。
“俺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能治好俺家娃,俺給你當牛做馬!你要是治不好,把他治出個好歹來……”
“俺這條命,今天就跟你換了!”
這番話,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
王主任的心臟,咚咚地狂跳起來。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接一個病人,而是在簽一張生死狀。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下來。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喉嚨乾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走!”
劉大壯不再廢話,轉身就往自家院子走。
王主任腿肚子有點發軟,但還是跟了上去。
李二牛和張狗蛋一左一右,護在他身邊。
村裡幾十號人,呼啦啦地跟在後麵。
劉大壯家很窮,土坯牆,茅草頂。
一進屋,一股濃重的草藥味和病人身上的酸腐味就撲麵而來。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正躺在炕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燒得滿臉通紅,嘴裡不停地念叨著胡話。
一個婦人,也就是劉大壯的媳婦,正坐在炕邊,拿著塊破布,不停地抹眼淚。
看到這麼多人進來,婦人嚇了一跳,看到是自家男人,哭得更凶了。
“當家的,娃……娃他好像更燙了……”
王主任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孩子身上。
高熱,神誌不清,間歇性抽搐。
他不用上手,就知道這孩子的病情,比剛才那個還要嚴重。
“把……把被子掀開。”
王主任的聲音有些發顫。
劉大壯的媳婦猶豫了一下,看向自己男人。
劉大壯咬著牙,點了點頭。
被子掀開,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孩子瘦小的身體,在被窩裡捂得全是汗,皮膚上甚至起了一層細密的紅色疹子。
王主任看得直皺眉。
這是典型的土法子,以為發燒就要捂汗,殊不知這樣隻會讓體溫更高,加重病情。
“不能捂著,要散熱!”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這是他作為西醫的本能。
劉大壯夫妻倆被他吼得一愣。
“可……可不捂著,會著涼的啊……”婦人小聲辯解。
“再捂下去,腦子都要燒壞了!”王主任急了。
他看著這對愚昧的夫妻,又看了看炕上那個命懸一線的孩子,心中那股作為醫生的責任感,終於壓過了恐懼。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聽我的,把孩子衣服解開,用溫水給他擦身體。”
劉大壯看著他,眼神裡全是懷疑。
王主任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他們都不會信。
他索性不再解釋,從懷裡,掏出了那張被汗水浸得有些濕的藥方。
“去,按這個方子抓藥,然後找個罐子,趕緊熬!”
劉大壯接過藥方,上麵的字他一個也不認識。
他把藥方遞給旁邊一個念過幾天書的年輕人,那人照著念了一遍。
“金銀花,連翹,薄荷……”
都是些常見的草藥,村裡的赤腳醫生一般都有。。
劉大壯拿著藥方,還是沒動,他死死盯著王主任。
“這藥,真能行?”
“這是林神醫開的方子!”王主任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他知道,隻有搬出林墨,才能鎮住這些人。
果然,一聽是林墨的方子,劉大壯的疑慮消散了大半。
他不再猶豫,轉身就朝村裡的赤腳醫生家跑去。
屋子裡,隻剩下王主任,李二牛,張狗蛋,還有炕邊哭哭啼啼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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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的院子裡,擠滿了探頭探腦的村民。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刮在王主任的身上。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戲台上,供人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