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工地上出現了一道奇特的風景線。
蘇有才和蘇老太婆,像是換了個人。
蘇有才不再是那個畏畏縮縮、偷奸耍滑的二流子。
他每天第一個到工地,最後一個走,背著手,挺著個小肚子,在工地上來回巡視。
他的眼睛比鷹還尖,哪塊石頭沒鋪平,哪個地方土沒夯實,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然後扯著嗓子,把人罵個狗血淋頭。
“你!對,就是你!長沒長眼睛?這路基讓你夯得跟狗啃的一樣,你想讓車翻溝裡去嗎?重來!”
村民們被他罵得抬不起頭,心裡恨得牙癢癢,可他是“質量監督員”,是理事長的老丈人,誰也不敢當麵頂撞,隻能憋著一肚子火,把活乾得更細致。
而蘇老太婆,自從林墨給她配了個鐵皮大喇叭後,更是把“宣傳鼓動員”這個角色發揮到了極致。
她每天站在最高的那塊大石頭上,手持喇叭,聲音能傳遍整個山穀。
“同誌們!加把勁兒啊!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就在咱們腳下!早一天修好路,早一天奔小康!”
“那個誰!磨磨蹭蹭的乾啥呢?是不是沒吃飯?要不要我讓理事長扣你工錢!”
她時而慷慨激昂,時而尖酸刻薄,搞得整個工地雞犬不寧。
村民們被這娘倆折騰得苦不堪言,私下裡怨聲載道。
“這倆瘟神,真是陰魂不散!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指揮!”
“就是,蘇有才那熊樣,還真把自己當領導了!”
“忍忍吧,誰讓人家是理事長的親戚呢。咱們惹不起。”
然而,詭異的是,在這對母子的高壓“督促”下,工地的進度非但沒有被影響,反而出人意料地快了不少,工程質量也肉眼可見地提升了。
林大河看著這一切,憂心忡忡地找到林墨。
“墨兒,你看這娘倆,都快把人逼瘋了,再這麼下去,我怕大家夥兒要有意見了。”
林墨站在山坡上,看著遠處那兩個上躥下跳的身影,眼神平靜,嘴角卻噙著一抹冷笑。
“二叔,你覺得他們是真的轉性了?”
林大河一愣,“難道不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墨淡淡地說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們這麼賣力地表現,無非是想降低我們的戒心,取得信任,好為他們下一步的動作做鋪墊。”
林墨心裡跟明鏡似的。
這對母子,是在用這種方式,給自己身上套一層“勤勞肯乾”的保護色。
等到他們真的下手偷東西時,就可以用“我們這麼賣力乾活,怎麼可能偷東西”來為自己辯解。
好算計。
可惜,他們遇到了林墨。
“他們越是這樣,就說明他們所圖越大。”林墨的眼神變得深邃,“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想乾什麼。”
當天下午,林墨就借口去縣裡辦事,悄悄去百貨大樓,花大價錢買了一台磚頭似的錄音機和幾盤空白磁帶。
這種東西,在這個年代,絕對是稀罕的“高科技”玩意兒。
幾天後,在張縣長的親自協調下,第一批由縣裡特批的水泥和鋼筋,用兩輛解放大卡車,浩浩蕩蕩地運到了工地。
看著那一袋袋金貴的水泥和一捆捆鋥亮的鋼筋,蘇有才和蘇老太婆的眼睛,徹底紅了。
當天夜裡,林墨就把張老三和李二牛幾個心腹叫到了窩棚。
……
深夜。
兩條鬼鬼祟祟的黑影,貓著腰,從山林裡鑽了出來。
“娘,真乾啊?我這心裡咋七上八下的?”
“怕個屁!我們這幾天表現這麼好,誰會懷疑我們?快點,就弄兩袋,神不知鬼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