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彈指一揮間。
杏花鎮西邊的河岸,那片沒人要的爛泥灘,現在成了全鎮最熱鬨的地方。
一個巨大的工地,日夜不休,燈火通明。
合作社裡幾十個最精壯的漢子,在張木匠和王大錘的指揮下,跟中了邪似的,一門心思撲在這場誰也看不懂的浩大工程裡。
他們搞不懂圖紙上那些彎彎繞繞的杠杆和齒輪。
但他們信林墨。
林先生說這玩意兒能讓大夥兒以後天天吃上紅燒肉,那他們就是把骨頭累斷了,也得把這東西給搗鼓出來!
今天,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河岸邊,一座足有三層樓那麼高的巨大水車,像一頭趴窩的遠古巨獸,安靜地杵在湍急的河水裡。
水車旁邊,是兩個用死沉的厚木板和整張牛皮拚起來的巨大風箱,每一個都比村裡最大的瓦房還大。
兩個大風箱,通過一套由鋼軸和連杆組成的複雜玩意兒,和水車連在一起。
而在工地的正中心,那座肚大口小的新式煉鋼爐,像個葫蘆娃似的蹲在那兒。
爐子旁邊,一個得有千斤重的四方大鐵錘,被一套精巧的杠杆和凸輪高高吊起。
錘頭下麵,是一塊厚得嚇人的巨大鐵砧。
這就是林墨畫在圖紙上的藍圖——水力鼓風機和水力鍛錘!
王大錘和張木匠,這兩個一個月前還隻是埋頭乾活的老師傅,此刻並肩站著。
兩人都瘦了一大圈,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但那雙眼睛裡,卻燒著一種瘋子才有的火。
這一個月,他們感覺自己像是重新活了一回。
他們親眼看著一根根木頭,一塊塊鋼鐵,在林先生那神仙般的指揮下,變成了眼前這讓人心肝發顫的龐然大物。
張木匠嗓子乾得冒煙,聲音沙啞地問:“老王,你說……這……這大家夥,真能動起來?”
王大錘脖子一梗,斬釘截鐵地吼道:“能!”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個平靜站立的年輕身影,眼神裡全是狂熱的信仰。
“林先生說它能動,它就是一塊石頭,也得給老子動起來!”
此時,整個工地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
合作社的村民、鎮上的街坊四鄰,甚至連聞訊趕來的張縣長都帶著一幫乾部,擠在人群裡。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對著那幾個從來沒見過的“鐵木怪物”指指點點。
“我的娘唉,這……這是個啥玩意兒啊?看著怪嚇人的。”
“聽說是林神醫造的,說能自己打鐵,還能自己扇風!”
“吹牛不上稅吧?木頭跟鐵疙瘩湊一塊,還能成精了不成?我咋看著像個巨大的水車。”
“水車能有這麼大?還能帶動那麼大的鐵錘?騙鬼呢!”
一個穿著乾部服的人,悄悄湊到張縣長身邊,壓低聲音說:“縣長,這……這也太誇張了吧?就靠這河水,能帶動這麼大的機器?彆到時候塌了,鬨出大笑話。”
張縣長心裡也沒底,手心全是汗,但臉上還得端著。
他咳嗽一聲,說:“看著就行。林先生做事,有他的章法。”
在所有目光的焦點中,林墨緩緩走到了控製水閘的機關旁。
他沒說任何廢話,隻是平靜地掃視了一圈,然後對著王大錘和張木匠,輕輕點了點頭。
“準備。”
兩個老師傅渾身一個激靈,像上了發條的士兵,立刻奔向各自的崗位。
王大錘扯著嗓子大吼:“上鐵料!”
幾個壯漢用一把特製的巨大鐵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爐子裡夾出一塊燒得通紅發亮的鐵錠,搖搖晃晃地抬到了鍛錘的鐵砧上。
那股熱浪,烤得人臉生疼。
張木匠則像個猴子一樣,爬上巨大的水車架,最後檢查了一遍主軸和榫卯的連接處,確認萬無一失。
林墨抬起手,然後猛地向下一揮。
“開閘!”
負責開閘的李二牛和幾個小夥子,發出一聲呐喊,用儘全身的力氣,死命地轉動沉重的絞盤。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