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李滿倉從菌房忙完回家,路過村口老槐樹下時,看見幾個老頭老太太正在嘮嗑。
其中一個是村裡消息最靈通的萬事通孫老栓。見到李滿倉,孫老栓招手叫他:“滿倉,過來歇歇腳。”
李滿倉笑著走過去,遞上一根煙:“栓叔,聊啥呢這麼起勁?”
孫老栓接過煙,壓低了些聲音道:“正說起你呢。滿倉,你現在可是咱村的這個!”他翹起大拇指,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啊,樹大招風,你可得留點神。”
“哦?栓叔聽到啥風聲了?”李滿倉神色不變,心裡卻是一動。
“我有個遠房侄子,在縣裡割尾會開車,”孫老栓吸了口煙,聲音更低了,“前兩天他拉領導下去,隱約聽到一點,說……說縣裡有個姓王的主任,好像對我們村和你有點看法。”
“王主任?”李滿倉眼神微凝。他立刻想到了那個因侄子王起龍失蹤而大發雷霆的割尾會王主任。
“對,就是那個管那攤事的王主任。”孫老栓含糊地指了指上麵,“聽說他私下裡放過話,說李家坳現在風頭太盛,要防止有些人借著搞副業的名頭,走資本主義歪路,還特意提了你的名字。”
孫老栓的話說得隱晦,但李滿倉聽明白了。
所謂防止走資本主義歪路,在那個年代是一頂可大可小、足以壓死人的大帽子。
“謝謝栓叔提醒,我心裡有數了。”李滿倉麵色平靜,又給孫老栓點上了火,“咱們搞集體副業,增加社員收入,是響應上級號召,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是,那是。”孫老栓連連點頭,“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多注意點總沒壞處。”
回家的路上,李滿倉的心情稍稍沉重了些。
王主任這種人,成大事沒有他,搞破壞第一名。
雖然他現在不敢明目張膽地動一個正被縣裡樹為典型的先進人物,但這種關注和私下裡的詆毀,就像埋下的一顆釘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
李滿倉心裡發狠,你要是真的搞破壞,彆怪我送你跟你侄子團聚。
走到家門口,看見院子裡,夏竹正帶著秋菊、冬蘭,在暮色裡練習他教的幾個基礎擒拿動作,一招一式,有模有樣。
鐵柱和鐵蛋在另一邊對著沙袋揮汗如雨。
春梅和娟子坐在屋簷下,就著最後的天光看書,娟子下學期就要上初中,現在已經開始預習了,春梅看的則是李滿倉從收購站找出來的高中物理書。
王秀芹在灶房忙碌,飯菜的香氣飄散出來。
李孫氏坐在院中的小凳上,笑眯眯地看著兒孫們。
這幅安寧和樂的景象,瞬間撫平了李滿倉心中的些許不安。
無論外麵有多少風風雨雨,守護住這個家,讓這些孩子平安長大,有書讀,有前途,就是他重生歸來最大的意義和動力。
任何想要破壞這份安寧的人,不管是王主任,還是鼴鼠,又或是更強大的敵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揮出手中的耳光,將他們徹底扇飛!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掛上溫和的笑容,邁步走進了院子。
“爹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