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仁扶著岩壁站起來時,膝蓋在碎石上磕出一聲悶響。
山間的夜露打濕了他的頭發,混著血珠順著下頜滴落,在衣襟上暈開更深的紅。
警笛聲還在遠處遊移,他知道那些警察絕不敢輕易介入沙坤的地盤,這點動靜不過是做做樣子。
但是這些警察肯定是來保護沙坤的,甚至有可能是沙坤讓人調來這邊給自己增加安保力量的。
他辨認著前方零星的燈火,沿著灌木叢的陰影緩慢移動。
每走一步,左肩的傷口就像有把鈍刀在反複攪動,視線時不時泛起黑暈。
路過一處溪流時,他俯身用冷水澆了把臉,水麵映出的人臉色慘白,左耳廓的血痂已經凝固成暗紅色,唯有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淩晨一點的市區街道空曠得可怕,樊仁避開監控探頭,在巷口攔了輛掛著私營牌照的三輪車。
司機被他滿身的血嚇得差點跳車,直到幾張皺巴巴的鈔票遞過去,才哆哆嗦嗦發動了引擎。
樊仁靠在後座,給三輪車司機指路,聲音因失血而沙啞。
他看著車窗外掠過的街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手槍,想到剛才九死一生的場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哼的聲音。
三輪車最終停在酒店後巷。
樊仁付了錢,扶著牆站了片刻,確認沒人跟蹤後,才瘸著腿從員工通道溜進去。
走進酒店的樓梯間,在燈光的照耀之下,他看到了自己狼狽的模樣,襯衫被血浸透大半,左肩的傷口還在滲血。
他抬手扯了扯領口,遮住最顯眼的血跡。
終於,他忍著身上的疼痛和開始眩暈頭腦,衝上了三樓。
他放輕腳步走在地毯上,走廊裡的感應燈隨著他的移動次第亮起。
走到307房門口,他頓了頓,側耳聽了聽房內的動靜,才從口袋裡摸出鑰匙。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的瞬間,門內傳來輕微的響動。
門剛開一條縫,就聽見方柔帶著睡意的聲音:“樊仁嗎?”
樊仁推開門,玄關的夜燈勾勒出方柔穿著睡衣的輪廓。
她顯然是被驚醒的,揉著眼睛朝他走來,嘴裡還念叨著:“你總算是回來了,我剛才還在想......”
話音在看清他模樣的瞬間戛然而止。
方柔臉上的睡意瞬間褪去,瞳孔猛地收縮,下意識地捂住嘴才沒讓驚呼聲溢出喉嚨。
她衝過來的動作因為看到地上的血漬而頓住,手指顫抖著指向他的肩膀:“你......你的肩膀......”
“彆出聲。”
樊仁反手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喘了口氣:“不要驚動彆人,我,我的肩膀中槍了,快幫我,幫我取彈。”
方柔的臉色比他還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她是醫院的外科醫生,見慣了生死,可此刻看著愛人滿身是血的樣子,胃裡還是一陣翻江倒海。
她快步跑回臥室拿了浴巾,又折返回來想幫他擦拭,手伸到半空卻不敢落下,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了出來:“怎麼會這樣......我......”
“不能叫。”
樊仁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血蹭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子彈還在裡麵,你得幫我取出來。”
方柔猛地抬頭,眼裡滿是難以置信:“在這裡?沒有消毒設備,沒有麻藥......”
“沒時間了。”
樊仁打斷她,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們很快會查到這裡,你想讓我們都死在這兒?”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方柔。
她深吸一口氣,抹掉眼淚,轉身衝進浴室。
很快,她抱著急救包出來,裡麵有一些清創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