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館的地下數據甬道不同於往常的電子設備嗡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黏稠的、近乎液態的寂靜。這裡的牆壁由不斷刷新的二進製代碼流構成,地麵則是浮動的時間戳標記,每走一步都會激起漣漪般的存檔日期。林舟的太陽穴附近新浮現出幾道細小的電路紋路,偶爾閃過藍光——這是上周處理“信息過載焦慮體”時感染的【多任務處理亢奮症】後遺症。此刻,他眼前的代碼流中不時突兀地插入幾幀模糊畫麵:一個穿著褪色藍衛衣的背影蹲在角落,指尖輕觸地麵,數據流便乖巧地繞行而過。那是蘇曉,這些碎片化的“記憶回響”正變得越來越頻繁。
警報是突然響起的,並非刺耳的鳴笛,而是所有流動的代碼瞬間僵直、變為無法解讀的亂碼條紋,同時甬道深處傳來類似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響。“緊急情況:b7區‘記憶歸檔庫’發生熵增異常。核心索引‘記憶錨點’正在崩解,有衍生認知畸變風險。”
當林舟衝入b7區時,眼前並非實體怪物,而是一個不斷膨脹的、由無數破碎記憶畫麵構成的混沌漩渦。照片、聲音片段、對話文字、甚至氣味代碼,所有這些失去時序和關聯的記憶碎片,在其中瘋狂碰撞、湮滅、再生。漩渦中心,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形輪廓正徒勞地試圖將碎片拚回原狀,但每一次嘗試都隻會導致更劇烈的混亂。檔案館派來的先遣研究員已有數人被卷入漩渦邊緣,他們的動作變得極不連貫,仿佛丟失了身體控製的“肌肉記憶”,連行走都成了難題。
“認知弑殺者血脈激活度29。”
“副作用【時序感知紊亂】觸發:對事件發生的先後順序產生混淆。”
林舟試圖用邏輯厘清漩渦的規律,但【時序感知紊亂】讓他難以判斷碎片的出現順序。他看到一段慶祝生日的畫麵是妹妹十歲?還是去年?),緊接著又是魏明在會議室講話的片段是入職第一天?還是上周?)。第二人格「職場精英」試圖強製接管,冰冷地評估:“記憶是無序數據,格式化是最高效方案。”但這個提議讓林舟感到本能抗拒——那漩渦中心的人形輪廓,散發著一種熟悉的、試圖守護什麼的執念。
轉機出現在林舟注意到那些特彆“穩定”的碎片。在混沌的漩渦中,極少數的記憶片段保持著清晰和完整,如同風暴眼中的寧靜點。它們並非什麼重大時刻,反而是極其平凡的景象: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被放在鍵盤旁、一隻手指輕輕拂去舊照片上的灰塵、一個無聲的、鼓勵的微笑。這些碎片都隱約指向漩渦中心那個模糊的人形。
蘇晴的通訊及時切入,聲音帶著急促:“它不是攻擊者,林舟!它是在失控的‘守護者’!嘗試梳理,而非摧毀!用‘情感共鳴’而非‘邏輯壓製’!”
林舟深吸一口氣,放棄了強行排序或攻擊的念頭。他調動起自身那些關於妹妹的、尚且溫暖的記憶碎片,尤其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卻充滿關懷的瞬間,將其化為柔和的數據流,緩緩導向記憶漩渦。起初,漩渦的混亂更甚,但漸漸地,一些暴走的碎片開始平息。那個中心的人形輪廓也逐漸清晰——那是一位早已退休的前檔案館管理員,他畢生的職責就是守護這些休眠的記憶檔案,防止它們被遺忘或篡改。然而,檔案館係統近年來的強製性“效率優化”和“記憶壓縮”指令,與他堅守的準則劇烈衝突,最終導致了他自身認知的崩潰和畸變。
在幫助這位“守護者”重新穩定核心記憶後,林舟在逐漸平息的數據流深處,發現了一個被多次加密訪問和試圖修改的日誌文件。訪問記錄追蹤到了館長魏明的權限,而那些修改嘗試的目標,正是三年前關於“記憶錨點”初始設定的關鍵參數。文件的最後一條注釋來自蘇曉,時間就在她“自願”被收容前夜,隻有簡短的一句:“真正的記憶,無法被量化歸檔。”
任務結束,林舟的【時序感知紊亂】副作用並未完全消退,他偶爾還是會混淆事件的先後順序。但與此相對,他對那些蘊含著真摯情感的記憶片段,感知卻變得異常敏銳。
深夜,在個人終端前,林舟反複查看那段日誌。當他的手無意識拂過太陽穴的電路紋路時,一段此前從未出現過的、極其短暫的記憶畫麵閃過:幼年的蘇曉和他並肩坐在檔案館的老舊台階上,夕陽給一切鍍上金色,蘇曉指著遠處說:“哥,你看,那些最重要的東西,係統是記不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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