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豔放下賬本,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卻帶著深思:“大姐,光抓一個人解決不了根本問題。騰雲科技能找到一個張偉,就能找到李偉、王偉。關鍵是,怎麼才能既保住我們的技術,又能平息這場風波?”
一直在旁邊沉默操作電腦的小梅突然抬起頭:“媽,大姨,小姨,我剛剛通過一些……技術渠道,查了張偉最近的消費記錄和銀行流水。很乾淨,幾乎沒有大額異常。但這本身就不正常。他離職後據說換了幾份工作都不太如意,以他的性格和開銷,不可能這麼平靜。”
就在這時,小豔的手機響了,是合作社一位老工人打來的。這位老師傅以前在棉紡廠就和張偉家是鄰居,看著張偉長大。
小豔下意識地接聽起來,本來隻是想寒暄幾句,卻無意中問起了張偉的近況。
電話那頭,老師傅歎了口氣:“唉,小豔廠長,彆提了。那孩子也是走了彎路……他媽媽得了重病,尿毒症,每周要做三次透析,開銷像無底洞啊。他爸去得早,家裡就他一個獨苗,聽說為了湊錢,什麼活兒都接,人都熬得脫了形……前幾天還在醫院看到他,憔悴得我都快認不出了……真是作孽啊……”
這個消息,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迷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豔身上。小豔握著電話,神情複雜地複述了老師傅的話。
客廳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憤怒並未消失,但一種更複雜的情緒開始蔓延。
張偉的可恨之下,似乎還包裹著一層令人唏噓的無奈與悲涼。
梅小紅停下了腳步,眉頭緊鎖:“他媽病了?需要很多錢?”她想起自己當年創業的艱難,想起為了幾分錢斤斤計較的日子。
生活的重壓,有時確實能把人逼上絕路。
小麗的眼神也微微動容,但商場的殘酷讓她不敢輕易心軟。“即便如此,也不是他出賣原則、背叛集體的理由。梅家待他不薄,即使開除,也按規矩給了補償金。他有困難,難道不能堂堂正正來找我們求助嗎?”
“求助?”小紅哼了一聲,“他那會兒乾了虧心事被開除,哪有臉來求助?而且,那種病就是個無底洞,咱們又能幫多少?幫多久?”她話雖如此,但語氣已然不像剛才那樣殺氣騰騰。
一直在沉思的小豔忽然開口,聲音清晰而堅定:“麗麗,小紅姐,我在想……或許,我們不該隻想著怎麼‘抓’他。”
眾人看向她。
小豔繼續說道:“張偉現在是對方的關鍵一環,也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他因為母親的重病被金錢逼到了懸崖邊,選擇了錯誤的路。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果我們能在他最絕望的事情上伸出援手,會不會……有可能讓他回頭?”
“幫他?”小紅瞪大了眼睛,“他差點毀了小麗的廠子!我們還幫他?”
“不是無原則的幫。”小豔看向小麗,目光懇切而睿智,“麗麗,我記得你之前一直在醞釀一個‘員工重大疾病互助基金’的方案,就是因為擔心工友們遇到這種突發情況無力承擔。或許……我們可以以此為切入點?由合作社或者集團出麵,以人道主義救助的名義,聯係醫院,為他母親墊付一部分急需的醫療費用,或者聯係更好的腎源渠道?這不是妥協,而是……攻心。”
小麗的目光閃爍起來。
二姐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一種新的思路。純粹的對抗和追查,很可能逼得對方魚死網破。
而如果能在對方最脆弱的地方展現一種超越仇恨的力量,或許能撕裂對方的聯盟,找到逆轉的契機。
“同時,”小豔補充道,目光轉向小紅和小梅,“小紅姐,你剛才說的對,技術的根本是人。我們不能隻防著數據被偷,更要讓數據的創造者和所有者——我們的工人們,自己站出來保護它。麗麗,我們是不是可以立刻啟動你之前提過的‘工人數據主權計劃’?明確宣布,所有由生產過程中產生的、脫敏後的數據,其潛在收益權歸員工集體所有,未來任何數據授權產生的收益,都將按比例注入員工福利基金或分紅?把這作為一項製度,立刻公之於眾!”
小紅猛地一拍手:“好主意!這樣一來,工人們就會明白,保護工廠的數據,就是在保護他們自己的利益!那個張偉,他背叛的不僅僅是廠子,更是所有工友的未來!我看他還有什麼臉麵!”
小梅也眼睛一亮:“對!我們可以立刻起草倡議書,召開全體員工大會,甚至邀請媒體報道!把‘數據是工人共同財富’這個概念打響!這不僅能凝聚內部,還能對外展示我們的社會責任感,反擊那些汙蔑我們‘數據剝削’的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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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麗看著二姐和大姐,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和力量。
這就是她的姐妹,在危機時刻,總能從不同的角度給予她最堅實的支持。二姐的善良與智慧,大姐的果決與草根智慧,在這一刻完美結合。
她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但不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蘊含了更複雜的策略和一絲人性的溫度。
“好!就按二姐說的辦。雙管齊下!”
“阿鵬,”她拿起內部電話,語氣果斷,“追蹤張偉的事情繼續,但要更隱蔽。另外,立刻準備兩份方案:一份,以集團工會和合作社聯合名義,啟動對重大疾病員工家庭的緊急救助機製試點,第一個目標,秘密聯係張偉的母親所在醫院,了解情況,評估救助可行性,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暴露我們的真實意圖,隻是傳遞善意和可能性。”
“另一份,立刻起草《梅家集團員工數據權益保障章程》和‘數據主權計劃’詳細方案,準備召開全體員工代表大會。我們要把數據的權利,明明白白交還到每一個創造它的工人手中!”
掛掉電話,小麗望向窗外,晨曦微露,天邊泛起魚肚白。黑夜最濃重的時刻似乎正在過去。
“張偉……”她低聲自語,眼神複雜,“希望你不要在錯誤的路上走得太遠。否則,即使有萬般理由,梅家也絕不會任人宰割。”
攻心與固本,懷柔與鐵腕。
一場針對內部叛變者的特殊戰役,悄然拉開了序幕。梅家姐妹選擇的,是一條更艱難,卻也更具智慧和人性的道路。
她們要化解的,不僅僅是一場技術危機,更是一場人心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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