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喜悅讓她暫時忘記了恐懼。
然而,就在她抱著書,準備原路返回時,腳下突然踢到了一個空罐頭瓶!
“哐啷啷——!”
清脆的響聲在死寂的閱覽室裡如同驚雷炸響!緊接著,外麵走廊裡,那盞幽綠的應急燈“啪”地一聲,滅了!
徹底的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
小豔的心跳驟停!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被發現了?!她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耳朵豎起來捕捉著任何細微的聲響。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小豔確定外麵暫時沒人過來,才敢摸索著挪向門口。她顫抖著擰動門把手——
紋絲不動!門從外麵被鎖死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被困在了這個漆黑冰冷的墳墓裡!
明天一早被發現……私自潛入教師閱覽室偷書……這個罪名足夠讓她被開除!她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緊緊抱著那本厚重的書,像抱著最後的浮木,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眼淚無聲地湧出。
就在她陷入無邊恐懼時,走廊那頭的氣窗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像是什麼東西在摩擦!
小豔猛地捂住嘴,驚恐地望向聲音來源。黑暗中,一個模糊的人影,正艱難地從那個小小的氣窗口往裡鑽!
是誰?!
管理員?
還是……?
人影落地,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隨即是壓抑的喘息聲。那人影在黑暗中摸索著,似乎在辨彆方向,然後,朝著教師閱覽室的門,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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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體緊緊縮成一團。
“喂……梅小豔?……是你在裡麵嗎?”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喘息和不確定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是周建國的聲音!
小豔驚愕得說不出話。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想乾什麼?
“說話啊!啞巴了?”周建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輕輕拍了拍門板,“看見你溜進來了!開門!快點!”
巨大的震驚和混亂中,小豔下意識地擰開了門鎖。門開了一條縫,周建國像泥鰍一樣敏捷地擠了進來,反手又把門輕輕關上。
黑暗中,兩人近在咫尺,能清晰地聽到彼此急促的呼吸聲。
“你來乾什麼?!”小豔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憤怒。
“閉嘴!想把人都招來嗎?”周建國低喝一聲,隨即把一個用油紙包著的、還帶著溫熱的東西塞進小豔懷裡,“拿著!餓死鬼!”
小豔一愣,下意識地接住。油紙包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食物香氣——是饅頭!
還是夾了鹹菜和……豬油渣的饅頭!那濃鬱的油脂香氣在冰冷的黑暗中顯得格外誘人。
周建國沒再理她,自顧自地走到書架最深處,那裡堆放著一些廢棄的舊報紙和雜物。他扒拉出一個相對乾淨、能容兩人蜷縮的角落,一屁股坐了下來,拍了拍旁邊的空地:“過來!坐這兒!離門口遠點!”
小豔抱著溫熱的饅頭和冰冷的書,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在離周建國最遠的角落蜷縮著坐下。
狹窄的空間裡,兩人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隻有兩人咀嚼食物的細微聲響。鹹菜的酸鹹,豬油渣的油潤焦香,混合著書本的油墨味,構成一種奇異的感覺。饑餓讓小豔暫時忘記了恐懼,大口吞咽著。
“《車床精密校準》?”周建國突然開口,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很清晰,“為了下周的筆試?”
小豔沒吭聲,算是默認。
“哼,挺有種。”周建國哼了一聲,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彆的什麼,“書呢?拿來我看看。”
小豔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厚厚的書遞了過去。周建國擰亮了一個小小的鋼筆手電筒——光線調到最微弱的一檔——光束打在書頁上。他快速地翻看著,眉頭緊鎖,顯然裡麵的內容也讓他倍感吃力。
“主軸徑向跳動……媽的,這蘇聯人寫的真夠拗口……”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翻到某一頁停住了,“這個檢測法……書上寫得不清不楚。”
他放下書,從自己鼓鼓囊囊的工裝口袋裡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個用舊帆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形物體。打開帆布,裡麵是一套保養得鋥亮的千分尺——精密測量工具,對技校學生來說絕對是奢侈品。
“看著。”周建國把手電筒咬在嘴裡,光束對準千分尺。他拿起一個廢棄的小軸承套圈當作模擬主軸。“主軸裝夾後,先測這裡……”他一邊低聲講解,一邊笨拙地演示著千分尺的卡位和讀數,光束隨著他的動作晃動。
小豔湊近了些,努力在昏暗的光線下看清他的操作步驟。周建國講得有些顛三倒四,顯然自己也不是完全吃透。
“……然後,旋轉主軸,每隔九十度測一次,最大值減最小值就是徑向跳動量……”周建國一邊說,一邊試圖單手操作千分尺卡住軸承套圈,另一隻手去轉動它。
動作很彆扭,千分尺在軸承套圈光滑的表麵上打滑,幾次都沒卡穩。
“嘖!”他有些煩躁。
“應該這樣卡……”小豔看得著急,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幫他固定千分尺的位置。
就在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冰冷的千分尺時,周建國的手突然改變了方向,猛地一把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腕!
小豔渾身一顫,像被電流擊中,猛地想抽回手!但周建國的手握得很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
他的手心粗糙得像砂紙,布滿了硬繭和老繭,更觸目驚心的是,在他虎口下方,有一道扭曲凸起的、暗紅色的長條形疤痕——顯然是嚴重的燙傷留下的印記。
那滾燙、粗糙、帶著疤痕觸感的掌心,緊緊地抵住小豔纖細的手腕關節,帶著一種奇異的灼熱感,瞬間傳遞到她冰涼的皮膚上,直抵心尖。
“彆動!”周建國低喝一聲,聲音有些沙啞。他握著小豔的手腕,牽引著她的手,穩穩地按在千分尺的固定卡爪上,另一隻手則操縱著活動卡爪,穩穩地卡住了軸承套圈的外圓。
動作精準而有力。
“看,這樣才穩。”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呼吸噴在小豔的鬢角,帶著剛才吃過的鹹菜和豬油渣的氣息,還有一股濃重的機油味。“讀數的時候,眼睛要正對刻度線……”
小豔僵著身體,一動不敢動。手腕上傳來的粗糙觸感和那燙傷疤痕的凸起,像烙印一樣清晰。
她被迫緊挨著周建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和手臂肌肉的緊繃。鋼筆手電筒微弱的光束下,千分尺精密的刻度泛著冷光,軸承套圈在周建國穩定的轉動下緩緩旋轉。
知識的傳遞,在這冰冷黑暗的角落裡,以一種如此突兀而強硬的方式,通過肌膚的緊密接觸,烙印進她的腦海。
那溫熱的饅頭帶來的短暫暖意,早已被此刻複雜而混亂的心緒衝擊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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