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遙推開“蘇氏集團”玻璃門時，前台小姑娘周周正對著電腦敲報表，餘光瞥見她的帆布包，頭也沒抬就笑著招呼：“夫人來啦？蘇總剛從會議室回來，在辦公室呢！”
“今天這麼忙？”林星遙把傘靠在門邊的傘桶裡，順手幫周周理了理堆在桌角的文件——她來這兒的次數太多，連前台抽屜裡的訂書機放在哪層都記得清。
上次周周失戀哭鼻子，還是她在茶水間泡了杯熱可可，陪了半下午。
“可不是嘛。”周周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往走廊儘頭努了努嘴，“蘇總今天心情不太好，剛才在會議室跟設計部的人開了半小時會，出來的時候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不過太太來了，我們就有救了。”
林星遙心裡“咯噔”一下。
她今天去麵試的時候，“築夢設計”的總監把她的作品集翻得嘩嘩響，說她的淡彩風格“像沒長開的小姑娘，撐不起來”；
下午“星圖創意”的hr更直接，看著她簡曆上“一年獨立設計經驗”的字樣，笑著說“我們需要能立刻上手做的，你可能不太合適”。
兩場麵試下來，她攥著作品集的手心裡全是汗，滿腦子都是“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行”，下意識就想來蘇硯深這兒躲躲。
“我知道了，謝啦周周。”林星遙拍了拍她的肩膀，順著走廊往裡走。
辦公區裡靜得反常，平時總跟她開玩笑的銷售部的小孟，此刻正對著電腦屏幕皺著眉，連她走過去都沒察覺；還有人手裡捏著鼠標，指節都泛了白，麵前攤著的文件上，紅筆標注的痕跡密密麻麻。
她放輕腳步，離蘇硯深辦公室還有兩三米時，門沒關嚴的縫隙裡突然爆發出一聲低吼，震得走廊裡的綠蘿葉子都晃了晃：“這就是你們改了三版的方案？”
是蘇硯深的聲音，沒有了平時跟她說話時的溫和，帶著冰碴子似的冷意：“客戶要的是‘大學生群體的青春感’，不是讓你把今年的流行色往上麵堆！你看看這個主視覺，藍不藍綠不綠，像被水泡過的抹布，你自己覺得能打動那些學生？”
林星遙的腳步頓在原地。
辦公室裡傳來年輕女孩帶著哭腔的辯解：“蘇總，我……我查了很多時尚博主的推薦，這個‘克萊因藍+薄荷綠’的組合今年特彆火，我以為……”
“火不火不是你敷衍的理由！”蘇硯深打斷她，聲音更沉了，“設計是解決問題，不是炫技。大學生喜歡的是‘清爽、透氣’，不是這種飽和度高到刺眼的色塊！我跟你們說過三次，這就是你們給我做了一個星期的結果？”
“砰”的一聲，像是文件夾被重重摔在桌上。
林星遙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正好看到負責新媒體設計的趙曉昱低著頭快步走出來，眼眶紅得像兔子，手裡攥著的設計稿都被捏皺了。
看到她，愣了一下，勉強扯出個笑：“星遙姐……”
“先去茶水間坐會兒？”林星遙拉了拉她的胳膊，聲音放輕，“我剛看到你桌上有沒喝完的熱牛奶，我幫你熱一下？”
趙曉昱搖搖頭，擦了擦眼淚：“不用了星遙姐，我再回去改改……蘇總說得對，我確實沒考慮客戶的需求。”說完，她幾乎是跑著回到了自己的工位，連電腦鍵盤的敲擊聲都帶著點急切。
林星遙站在原地，心裡有點發慌。
進去還是等會兒？她知道蘇硯深的脾氣，發過火後會自己悶一會兒，可剛才那聲壓抑的咳嗽，又讓她放不下心——上周她來的時候，就看到他捂著胃靠在椅背上，說最近加班多，老毛病又犯了。
她咬了咬牙，輕輕敲了敲門，沒等裡麵回應，就推門走了進去。
畢竟是熟門熟路的地方，她甚至下意識往門邊的小櫃子看了一眼——那裡還放著她上次落下的護手霜，蘇硯深說“反正你常來，就放這兒吧”。
可下一秒，她就僵住了。
蘇硯深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上那道淺淺的疤——前段時間幫她搬畫架時被釘子劃的，當時她還哭唧唧地幫他貼創可貼，說“以後再也不買這麼重的畫架了”。
他手裡捏著個保溫杯，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隻看到他緊抿的唇線，還有眼底那層沒來得及褪去的紅血絲。
桌上攤著好幾張設計稿，最上麵那張就是被嫌棄的方案，主視覺確實像蘇硯深說的那樣，色塊堆得擁擠，連標題用的粗黑字體都顯得笨重，完全沒有大學生該有的朝氣。
聽到開門聲，蘇硯深猛地抬頭，眼神裡還帶著沒散去的冷意，可在看到是林星遙時，那層冷意瞬間像被溫水化開，隻剩下錯愕：“崽崽？你怎麼來了？怎麼跟我說一下，累不累?”
“不累。”林星遙小聲說，走到辦公桌前，把帆布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那把椅子是她的“專屬座”，每次來都坐這兒，扶手邊還有她上次不小心蹭到的顏料印，蘇硯深也沒讓人擦掉。
“我在門口站了會兒，本來想等你氣消點，可聽到你咳嗽，就……”
蘇硯深的喉結動了動，把保溫杯放在桌上，指腹揉了揉眉心：“我沒事，崽崽彆擔心。”
林星遙低頭，視線落在那些設計稿上，“曉昱的想法是好的，就是太急著用流行元素了。如果把中間的大色塊換成漸變，再把標題字體換成細線條的宋體，會不會好點？就像我上次給你畫的那張櫻花插畫，用的那種淺粉到白的過渡，看著就舒服。”
蘇硯深愣了一下，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設計稿，然後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快速畫了個簡易的布局——果然像林星遙說的那樣，去掉了多餘的色塊，用淺藍到白的漸變打底，標題用了纖細的宋體，旁邊加了幾筆簡單的線條勾勒出書本的形狀，瞬間就有了“青春感”。
他看著草稿，又看了看林星遙，眼底的疲憊裡多了點笑意：“我家寶寶倒是比我手下那幾個設計師開竅，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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