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聚魂殿。
石殿深埋於懸崖腹地,四壁刻滿暗紋,中央一座圓形陣法泛著微弱血光。陣心躺著一名女子,青衫殘破,胸前有乾涸的裂痕。她突然睜眼,氣息如刀出鞘,震得符文嗡鳴不止。兩名守陣者被氣勁掀退數步,撞在牆上悶哼一聲。
許羽柒坐起身,左手撐住冰冷地麵,指節微微發白。她喘了口氣,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聲音低啞:“多久了?”
站在陣外最前方的黑衣人上前半步。他身形高大,麵覆黑巾,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他單膝點地,抱拳低首:“樓主,已過七日。”
她沒應聲,隻是緩緩抬起右手,凝視掌心。指尖微顫,靈力如遊絲般流轉,斷斷續續。這具身體虛弱不堪,經脈像是被人用鈍器碾壓過,稍一運功便刺痛難忍。但她眼神清明,沒有半分迷亂。
“威虎門少門主薑堰晨……”她一字一頓,“現在如何?”
那人頓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薑堰晨已在三日前接管威虎門,其父暴斃,死因未明。媚香樓與他結盟,聯手圍剿我祥鶴樓舊部。南方三處分舵被毀,弟子死傷逾百。”
許羽柒嘴角輕輕一勾,不是笑,更像肌肉抽動。她記得那個名字。也記得那柄刺進胸口的劍,和另一把從側麵遞來的短刃。記憶碎片翻湧而來——雪夜山階,紅燭眉筆,還有少年執手畫眉時的低語:“此生不負卿。”
可後來呢?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裡已無波瀾。
“蘇雲曦呢?”
“媚香樓大小姐已於昨日正式繼任樓主之位,宣稱要肅清江湖邪祟,實則借機吞並中小門派。她放出話來,說您勾結魔道,妄圖顛覆正道秩序,已被天理誅殺。”
許羽柒輕嗤一聲,慢慢站起。雙腿發軟,她扶住陣台邊緣穩住身形。四周八名黑衣人齊刷刷低頭,唯有那領頭之人仍跪著,目光卻悄悄抬了起來。
他在試探。
她在等。
“你說我是樓主?”她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讓整個大殿驟然降溫,“憑什麼認定是我回來了?”
那人呼吸一滯。
“原主魂魄未散時,曾在北嶺密林設下禁製,唯有真正繼承她內核之人,才能觸發‘影照’。你敢讓我驗嗎?”
他說不出話。
許羽柒緩步向前,每走一步,體內靈力就震蕩一分。但她走得極穩。直到站在他麵前,俯視著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她說,“這具身體死了七天,魂歸幽冥,怎麼可能還醒?就算用了聚魂引壽之術,召回來的也該是殘念,而不是我現在這樣清醒的人。”
她頓了頓,唇角再次揚起,這次是真的笑了。
“可我偏偏醒了。不隻是醒,我還記得你們每一個人的名字——羅景馳,緋影衛頭領,十年前被樓主從死人堆裡撿回來,賜藥療傷,授武傳功。你曾立誓,若有一日她隕落,寧可獻儘壽元,也要讓她歸來。”
她盯著他的眼睛:“現在,你懷疑她不是她?”
羅景馳猛地抬頭,眼中驚濤駭浪。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從未有人提過……”
“因為我不止是她。”許羽柒聲音冷了下來,“我是死過一次的人。現代世界的許羽柒,三十歲,高級私人顧問,專攻心理操控與危機布局。我本不該出現在這裡,但你們的陣法出了差錯——漏了一個靈樞節點,把我的魂拉了過來。”
她說完,掌心猛然凝聚一團灰藍火焰,懸於半空。火焰扭曲跳動,竟隱約顯出一個人形輪廓,正是許錦佑生前的模樣。
“這是‘心印火’,隻有承載雙重意識者才能點燃。你還要問我是真是假嗎?”
羅景馳雙膝重重砸在地上,額頭觸地。
“屬下愚鈍,望樓主恕罪!”
其餘七人紛紛跪倒,齊聲道:“恭迎樓主歸來!”
許羽柒收回火焰,臉色蒼白了幾分,卻依舊挺直脊背。她環視一圈,最後落在羅景馳身上。
“我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也不在乎你們曾經效忠的是誰。從現在起,這具身體、這個身份、這份仇恨——都歸我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