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圖光屏上的小點還在移動,那封泛黃信箋正被一雙手緩緩展開。許羽柒的指尖貼在陣法邊緣,靈流順著符紋爬行,像是一根細線牽著千裡之外的呼吸。
她沒有說話,隻是盯著畫麵中三長老翻閱密信時驟然緊縮的瞳孔。
羅景馳站在殿側,手中捧著剛從外圍傳回的竹筒密報。他低頭看了一眼,聲音壓得極低:“威虎門議事廳已吵了兩個時辰,四名長老要求徹查少門主通敵一事,另三人則主張封鎖山門,暫停一切外務。”
“吵得好。”許羽柒終於開口,嗓音不帶起伏,“一個門派最怕的不是敵人在外,是自己人開始互相盯梢。”
羅景馳抬眼:“要不要再放些風聲?比如……有人親眼看見薑堰晨與北境使者私下會麵?”
“不必。”她輕輕搖頭,“現在最該做的,是閉嘴。讓他們自己猜,自己查,越查就越亂。”
話音未落,星圖上威虎門內務堂偏院忽然亮起一道紅痕,緊接著數個光點迅速彙聚——那是執事級以上的氣息標記。
“三名執事聯名上書。”羅景馳迅速解讀情報,“指控薑堰晨三年前曾私自與玄冥閣往來,意圖勾結外宗篡權。”
許羽柒嘴角微動,卻沒有笑。她知道那封所謂的“密函”是誰寫的——根本不是偽造,而是從舊檔中抽出一段真實記錄,再添上幾句斷章取義的話頭。真真假假摻在一起,才最容易讓人瘋。
薑堰晨坐在偏廳案後,麵前堆滿了卷宗。他的手指停在一封被朱砂劃去的落款上,眉頭擰成死結。
“我沒有寫過這封回信。”他低聲說,像是在說服自己,“我根本不認識李殊這個人。”
燭火晃了一下,映出他眼底的疲憊。他已經三天沒合眼,每一刻都在追查那封突然冒出來的密函來源。可查來查去,線索全都斷在內務堂檔案庫。更糟的是,昨夜親衛隊長竟主動上報,說曾在深夜看見一道黑影出入書房。
“你確定?”他當時厲聲質問。
“屬下……記不太清。”那人跪在地上,額頭冒汗,“那天服了安神湯,腦子昏沉……隻記得窗紙動了一下。”
安神湯?薑堰晨冷笑。那藥還是他自己準許配製的,專治夜間驚悸。如今倒成了遮蔽記憶的工具。
他猛地起身,在廳中來回踱步。腳步越來越急,拳頭越攥越緊。他知道外麵已經亂了。長老們分成兩派,一派要他去祖祠發誓清白,另一派乾脆提議由門主暫代職權,等風波平息再說。
這不是查案,是奪權。
“誰在背後動手?”他停下腳步,盯著牆上懸掛的門規令,“是我父親的人?還是那些一直不服我的老東西?”
門外傳來輕叩聲。
“進來。”
一名執事低著頭走進來,雙手呈上一份文書:“少門主,這是昨夜巡衛交接時的值守記錄,請您過目。”
薑堰晨接過翻開,目光掃到中間一頁時猛然一頓。
那頁記錄被人用墨筆重新謄寫過,字跡雖儘力模仿原筆體,但轉折處少了頓挫。更重要的是,時間欄裡寫著“戌時三刻”,而真正的換崗應在“戌時五刻”。
差這兩刻,足夠一個人潛入書房,留下或拿走任何東西。
“這份記錄是誰經手的?”他冷聲問。
“是……是周管事。”執事聲音發顫,“但他今早告病,沒來當值。”
薑堰晨將文書摔在地上,怒意翻湧。他不是傻子,這種拙劣的掩蓋隻會讓他更加確信——有人正在係統性地抹除證據,甚至可能已經滲透進他的近身隊伍。
“傳令下去!”他轉身喝道,“封鎖所有檔案庫,任何人未經許可不得進出。另外,把過去三個月所有服用過安神湯的護衛名單給我調出來!我要親自問話!”
執事慌忙退出。
薑堰晨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他忽然覺得這座主殿像個牢籠,四麵八方都是看不見的眼睛,等著看他倒下。
聚魂殿內,許羽柒緩緩收回感知。
監察符紋的靈流逐漸暗淡,但她臉上已有了答案。
“他們已經開始互相懷疑了。”她說。
羅景馳站在一旁,低聲問:“是否需要做點什麼,防止他們聯手?”
“他們不會聯手。”許羽柒淡淡道,“權力崩塌的時候,每個人想的都是自保。隻要有一人先動手,其他人就會立刻反撲。”
她站起身,走到沙盤前。威虎門主殿的位置已被一顆黑子覆蓋,旁邊還留著一枚灰子——那是尚未落定的變數。
“現在最危險的,不是他們打起來,而是突然安靜。”她伸手撥動沙盤邊緣的一顆小石,“一旦薑堰晨決定鎮壓異己,可能會強行統一口徑,對外宣稱一切正常。那樣的話,我們的布局就白費了。”
羅景馳皺眉:“您的意思是……要保證內鬥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