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許羽柒指尖跳了一下,她收回手,玉簡邊緣還沾著方才傳音時留下的微光。那道波動來得突然,自醫閣深處湧出,像是一股被壓抑許久的潮水猛然撞上堤岸。
她站起身,未語先動。
羅景馳守在殿外,聽見簾響便抬眼望來。她隻道:“醫閣那邊要破境了,去把守外圍,彆讓任何人靠近。”
話音落時,人已掠出三丈。
醫閣內庭,靈力如霧翻滾,醫師盤坐於陣心,額角青筋暴起,呼吸粗重。他雙手交疊壓在胸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衣袍下擺已被汗水浸透。四周布下的引靈符紙一張張無風自動,邊緣焦卷,有幾張甚至直接碎成灰屑飄散。
許羽柒踏進門檻那一刻,整個空間猛地一震。
“穩住。”她聲音不高,卻穿透層層靈壓,“你現在不是在衝關,是在奪回自己。”
醫師喉嚨裡滾出一聲悶哼,牙關咬得死緊,可體內經脈仿佛被兩股力量撕扯——一股是向上奔湧的新力,另一股卻是沉在骨血裡的舊印,正瘋狂反撲。
她一步跨到陣前,袖中玉簡輕劃,一道銀線憑空而生,將整個內庭與外界靈氣隔開。禁製嗡鳴片刻後歸於平靜。
“我給你開了路,能不能走過去,看你自己。”
醫師睜開眼,瞳孔中有血絲蔓延。他想說話,卻被一股逆流嗆住,嘴角溢出血沫。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她蹲下身,目光平視,“那道契約還在拉你,它讓你覺得,哪怕突破也是為彆人所用。可你忘了,是誰給了你修複經脈的丹藥?是誰替你遮了三年追蹤令?又是誰,在你每次遲疑時,仍把你留在醫閣?”
她伸手按在他腕上,靈力緩緩注入。
“這一關,不隻是修為的事。是你能不能,親手斬斷過去。”
醫師喘息漸重,忽然仰頭一聲低吼,脊背弓起如刀刃出鞘。一層暗紅紋路自他掌心浮現,迅速爬向手臂,那是媚香樓的血契印記,此刻正劇烈搏動,似要掙出皮肉。
許羽柒不退,反而逼近半寸,右手並指一點其眉心。
“你以為它是烙印,其實它是鎖。而我現在告訴你——鑰匙在我手裡,但開門的人,必須是你。”
她指尖落下瞬間,一道寒光自袖中閃現,竟是枚冰魄丹直接塞入他口中。
冷意炸開,自喉至心,再蔓延四肢百骸。
醫師渾身劇顫,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再抬頭時,眼中血絲已退,眼神清明如洗。
那道紅痕在他手臂上扭曲掙紮數息,最終如枯藤斷裂,寸寸剝落,化作黑煙消散。
他雙膝落地,叩首到底。
“多謝樓主賜我此身自主。”
許羽柒扶他起身,語氣平淡:“不必謝我。你若倒下,是我布局失算;你若站起來,才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她轉身走出內庭,聲音傳至外廊。
“傳令下去,醫閣即刻重組。”
羅景馳已在階下等候,聽聞此言微微一頓。
她繼續道:“設戰療雙軌製,凡願納入影務司編製者,待遇等同緋影衛。每月增發兩爐保命丹,由新任靈台境醫師親自配製。”
“有人會反對。”羅景馳提醒。
“那就讓他們看看成果。”她說完,抬手示意身後。
醫師緩步跟出,氣息沉穩,周身靈力流轉自如,再無滯澀。他從藥匣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滴淡青色液體滴入銅盆清水。
水波微漾,不到三息,原本渾濁的水麵竟變得澄澈透明,連盆底積年的鏽斑都清晰可見。
圍觀的幾名老執事麵麵相覷。
“這是……解幻毒的合劑?”一人喃喃。
“不止。”許羽柒接過瓷瓶,“它還能清體內隱毒、穩神識震蕩,適用於七種常見暗傷。以後前線每名影衛出任務,都要帶一支。”
她掃視眾人:“現在,還有誰覺得醫者不該涉權爭?”
無人應答。
她將瓷瓶放回醫師手中,聲音不高,卻字字落地。
“從今天起,你們治的不隻是傷,而是勝負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