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透進窗欞,許羽柒已站在偏廳銅鏡前。她指尖撫過斷簪的裂口,輕輕將它彆進發間。素白衣裙貼著身形垂落,袖口那圈細小鶴紋在微光裡一閃而沒。羅景馳立於門側,目光掃過她手中那本詩集——紙頁邊緣磨損,像是被反複翻動過許多遍。
“走吧。”她開口,聲音略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平穩。
羅景馳低身引路,兩人一前一後穿出內殿,踏上了通往青陽鎮的暗道。風從廊外灌入,吹起她衣角,她腳步忽然一滯,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整個人晃了一下。
“樓主?”羅景馳伸手欲扶。
她擺了擺手,眼神有些失焦地望著前方,“夢又來了……薑堰晨在叫我,就在這條街上。”她喃喃著,嘴角竟浮起一點笑意,“你說,他會不會真的聽見?”
羅景馳沉默,隻將護在她身側的手稍稍收緊。
藥市街口人聲漸起。攤販吆喝、銅錢碰撞、孩童追逐,喧鬨如常。許羽柒緩步而出,腳步虛浮,像是踩在棉花上。她一手攥著詩集貼在胸口,另一手無意識地摩挲唇邊,仿佛那裡還殘留著誰的溫度。
她在一家布莊前停下。
青色綢緞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像極了那年山門前少年披著的舊袍。她盯著看了許久,忽然肩膀輕顫,眼眶紅了。
“這顏色……是他最喜歡的。”她低聲說,嗓音破碎,“我要燒給他。”
隨行影衛立刻上前交銀。掌櫃報出價格,她卻搖頭:“三倍,現付。”
銀兩過手,整匹布被搬出鋪子。她親自接過火折子,在街心香爐點燃。火苗竄起時,她跪坐在地,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薑郎,我賣產業,焚舊物,隻為換你一麵……你為何不來?”
圍觀人群漸漸聚攏。有人歎息,有人竊語,更有幾雙眼睛不動聲色地掃過她憔悴的臉,隨即悄然退去。
藏身茶樓二樓的緋影衛暗哨甲端起茶碗,借著杯沿遮掩,目光鎖住街角那個灰衣男子——那人正快步離開,袖中似有東西閃過一道金屬冷光。
許羽柒緩緩起身,由羅景馳攙扶著走向巷深處。她的背影單薄,走路時總像支撐不住般微微傾斜,可當轉入無人拐角,她的眼神瞬間清明,連步伐都變得精準無聲。
半個時辰後,幽鱗閣地下密室。
空氣潮濕,燭火搖曳。許羽柒倚在木案邊,咳嗽兩聲,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一名販藥商人湊近低語:“南陵那邊黃芪積壓嚴重,您真打算清倉?”
她點頭,呼吸微促,“三日後……八折……全賣了。”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我撐不了多久,得籌錢去找他。”
鄰座兩名黑衣人exchanged一個眼神。一人悄悄移位,靠近了些。
她似乎毫無察覺,隻是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張殘箋,寫著“南陵—三百擔黃芪待運”,隨手擱在桌角。轉身時,“不小心”碰落。
紙片飄地,其中一人迅速彎腰拾起,塞進袖中。
許羽柒被人扶著離場,步履蹣跚,途中還扶牆喘息了一次。可就在跨出密室門檻的刹那,她右手在袖中輕震玉符三次——訊號已傳,獵網初張。
夜幕降臨,聚魂殿偏廳。
燭火映照地圖,南陵、青陽、臨江三地已被紅筆圈出。羅景馳走進來,抱拳稟報:“幽鱗閣東南角二人,確為威虎門遊騎細作。一人拾取殘箋後,直奔北線驛站,另有一人在藥市散布消息,稱祥鶴樓即將低價甩賣藥材。”
許羽柒坐在主位,指尖輕輕敲擊桌麵,一下,兩下,三下。
“讓他們傳。”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