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羽柒坐在密室的木椅上,指尖輕輕敲擊桌麵。燭光映著她半邊臉,另一側隱在暗處。方才房梁上的動靜早已消失,但她知道,那不是錯覺。
她起身走到牆角的陶罐前,掀開蓋子,取出一卷薄紙。這是昨夜安排下去後,緋影衛從各處收來的消息彙總。她展開紙頁,目光掃過幾行字跡,停在“血手十三”四字上。
“傳得怎麼樣了?”
羅景馳推門進來,低聲道:“東市茶肆已有三人提及這個名字,一個說親眼看見染血刀旗插在斷魂峽口,另一個稱屍體被剜去信物,手法與十年前一致。遊方術士也在書鋪當眾翻出《南陵異聞錄》,引來不少人圍觀。”
許羽柒點頭,“很好。那本書是誰放進去的?”
“是暗樁扮作舊書販,在三天前就將它混入書架。今日那術士出現時,周圍已布下三名眼線,確保消息能傳出去。”
“威虎門那邊呢?”
“駐城彆院外的垃圾簍被翻動過,細作拾走了殘頁。據回報,薑堰晨的親信今早召開了緊急議事,懷疑有人借舊案攪局。”
她嘴角微動,“他們不會想到,這案子根本沒死人。替身傀儡燒毀了嗎?”
“已在昨夜沉入地下暗河,連灰都沒留下。”
許羽柒踱步到窗前,推開一條縫。天剛亮,街麵還冷清,幾家早點攤剛支起鍋灶。遠處傳來打鐵聲,節奏穩定,像是這座城唯一的呼吸。
她忽然問:“三家商行的情況?”
“刻下的標誌已被發現。其中兩家立刻上報媚香樓請求庇護,第三家試圖轉移貨物,被攔下扣押。媚香樓今晨派出執法隊,封鎖了所有進出通道。”
“薑堰晨怎麼說?”
“威虎門斥責其越界執法,雙方斥候在西巷對峙,差點動手。目前靠巡防武者隔開,但氣氛緊張。”
許羽柒收回視線,轉身走向案台。她從抽屜取出一枚銅鈴,沾著泥,邊緣有些磨損。這是昨日從劫殺現場帶回的證物之一,原本掛在“死者”腰間,作為青蚨商行護衛的身份標識。
她把鈴鐺放在掌心掂了掂,“讓‘幸存者’開口了嗎?”
“已經安排。那人原是商行腳夫,昨夜被我們救下,現在藏在城北廢窯。他會在今日午時露麵,向巡防司報案,聲稱自己僥幸逃生,並透露——是媚香樓的人下了黑手。”
“他說什麼理由?”
“說商行拒絕合作,轉投威虎門保護,觸了他們的忌諱。他還帶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媚香庇護,方得活路’,說是同伴臨死前塞給他的。”
許羽柒輕笑一聲,“倒像是求生本能寫的遺言。”
羅景馳頓了頓,“樓主,這麼做……會不會太急?若媚香樓查到破綻——”
“破綻越多,才越像真的。”她打斷道,“江湖從來不缺猜疑,缺的是導火索。我們現在做的,就是往火藥桶裡扔一根燃著的線香。”
她將銅鈴收入袖中,“你再去一趟東市,盯著那本《異聞錄》。我要知道誰拿走了它,看了多久,有沒有抄錄內容。另外,派兩個人守在長風鏢局後巷,一旦有人打聽‘血手十三’,立刻記下麵貌身形。”
羅景馳應聲退下。
室內隻剩她一人。她坐回椅子,閉目片刻,隨即睜開,從懷裡摸出一塊碎布——正是昨日塞進“陳五”床鋪底下的那塊染血布條。她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然後撕成兩半,一半塞進火盆點燃,另一半揉成團丟進水碗。
火苗竄起又熄滅,隻留下一點焦痕。
她站起身,披上外袍,推門而出。
街道漸熱鬨起來。她沿著窄巷穿行,腳步不快不慢。路過一家藥鋪時,聽見裡麵有人議論:“聽說了嗎?青蚨商行全沒了,就因為不肯給媚香樓分紅!”另一個人壓低聲音:“可不是,連屍體都被剜了心口,跟當年血手十三的手法一模一樣!”
她沒有停留,繼續前行。
到了東市舊書鋪,掌櫃正在整理貨架。她走進去,直奔角落書架,抽出《南陵水道圖誌》,夾層中的小箋還在。她取出一看,上麵多了兩行新字:“書已被人取走,停留約半盞茶時間,未抄錄,但反複翻看‘作案特征’一頁。”
她將紙箋放回,合上書。
剛出門,一名緋影衛迎麵走來,低聲彙報:“術士在街頭講完故事後,被兩名黑衣人帶走,方向不明。但我們在他袖中留了追蹤粉,目前停在城南一片民宅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