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訊符在袖中微微發燙,許羽柒指尖一收,將那枚刻著密紋的玉片夾出,上麵四字清晰——“陣成,待命”。她沒多看,隻輕輕一碾,玉片化作粉末從指縫滑落,無聲灑在案角的香爐邊緣。
她目光仍落在輿圖上,南六州西南一角被朱筆圈出,幽篁穀三字旁已添了一道橫線。窗外天光微亮,聚議堂內燭火未熄,幾卷攤開的情報堆在案側,墨跡尚新。
“調取近七日六州快馬通行記錄。”她開口,聲音不高,卻讓守在門邊的執事立刻退下傳令。
羅景馳推門而入時,手中捧著三疊卷宗,腳步沉穩。他行至案前跪地呈報:“北嶺玄刀門昨夜起增派夜巡,人數翻了四倍,巡邏路線繞開主殿,直通後山密道;南陵百草堂三日前購入三百斤安神類藥材,數量為往年同期七倍,掌櫃稱是‘備春疫’,但今年氣候溫和,並無瘟兆;西漠鐵駝幫提前開啟冬儲糧道,押運車隊比原定早了十日,且全部改走荒路。”
許羽柒聽完,提筆蘸墨,在輿圖上三點位置各畫一圈。
“玄刀門若真防變,不該避開宗主居所;百草堂囤藥過量,卻不登告示惠民,反封鎖消息;鐵駝幫走荒路避關卡,分明是怕人查貨。”她筆尖一頓,“這三處,都不是單純的自保。”
羅景馳低頭:“屬下也疑心是覬覦威虎門空虛,想趁亂分一杯羹。”
“不是覬覦,是試探。”她冷笑,“他們不敢明動,又不願錯失良機,所以用這些小動作探風向。我前腳斷了威虎門商脈,後腳他們就坐不住了。”
她說完,將筆擱下,轉而翻開一本賬冊:“查這三處最近三個月與威虎門往來的交易明細,尤其是暗賬。我要知道,誰曾私下接他們的貨,誰替他們銷過贓。”
羅景馳應聲記下。
正說著,門簾再次掀起。陳九淵緩步進來,身上黑袍未換,臉色依舊蒼白,可步伐已穩。他在案前三步站定,不等詢問便開口:“血液中的潛毒雖無形,但宿主代謝時會釋放極細微的殘氣,常人不可察,卻能被特製藥粉捕捉。”
他從懷中取出三具銅盤,形如小鏡,表麵刻有細密紋路,中央凹陷處盛著一層灰白粉末。
“此為‘影嗅盤’,放入通風口或門道下方,十裡內若有攜帶毒物者經過,盤中藥粉會泛青。若對方已中毒未發,氣息更重,反應更快。”
許羽柒伸手接過一具,指尖輕撫邊緣紋路:“布設成本?”
“每具需三名藥童輪值監控,藥粉每日更換一次。若配合信鴿傳報,可實現半日一輪巡查。”
她點頭:“即刻在通往主樓的三條要道設伏,東門、南閘、藏書閣暗廊,都裝上。另外,選二十名外圍弟子,偽裝成遊方郎中,帶著摻了追蹤藥引的‘驅寒丹’,去這幾大門派附近施藥送診。”
羅景馳皺眉:“若被識破……”
“不會。”陳九淵打斷,“藥引無害,服後隻會讓體味略帶檀腥,影嗅盤才能感應。就算他們查驗,也隻能查出普通藥材配伍。”
許羽柒看著他:“你很熟悉這套手段。”
“三年前閉關,不隻是為了煉毒。”他淡淡道,“也是為了學會怎麼被人追殺。”
她沒再問,隻將影嗅盤遞還:“交給你親自盯控。第一輪數據,我要在兩個時辰內看到。”
陳九淵接過,轉身離去。
堂內一時安靜。許羽柒起身走到輿圖前,手指劃過三大勢力標記,忽而停在玄刀門的位置。
“你說,他們最怕什麼?”她忽然問。
羅景馳抬頭:“怕亂?怕惹禍上身?”
“怕被人當成出頭鳥。”她低笑一聲,“所以我得讓他們覺得,第一個動手的,不是我。”
她提筆寫下一道密令:“放出風去,就說祥鶴樓準備收縮北線,撤離三州耳目。另傳話給南陵那邊的線人,故意讓百草堂探子聽到‘資金吃緊,恐難維持長期對峙’。”
羅景馳眼神一凜:“誘他們動?”
“不動才怪。”她將令箋拍在案上,“威虎門倒台已是明牌,誰不想搶塊地盤?可江湖規矩,先動手的就是眾矢之的。我要他們自己跳出來,踩進泥裡。”
羅景馳領命而去。
不到一個時辰,第一批情報再度送來。
玄刀門昨夜派出兩批信使,一支往東,一支繞道南下,皆未持正式令符;百草堂深夜召集長老議事,會議持續三個時辰,結束後立即封鎖藥庫;鐵駝幫則有一支商隊中途折返,原定送往邊境的糧車掉頭駛向內部據點。
許羽柒坐在案後,逐一審閱,臉上無波。
她忽然問身旁執事:“幽篁穀那邊,試藥對象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