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一滴紅墨落在“棲霞苑”三字中央,許羽柒收回手,未再看那幅輿圖一眼。
她轉身走向殿角暗格,拉開第三層抽屜,取出一隻青瓷小盒。盒蓋掀開時發出輕微的哢聲,裡麵躺著三枚尚未啟用的藥丸,表麵泛著啞光,像是被細砂磨過。這是昨日陳九淵送來的初代樣本,試驗結果已記錄在案——毒性可控,發作時間精準,解法也已備妥。但她要的不隻是控製一人,而是撬動整個媚香樓的心防。
門軸輕響,陳九淵推門而入。
他腳步很穩,手中捧著一隻烏木匣,邊緣嵌了銅扣,封口處貼著一道淡黃色符紙,上麵畫著隻有祥鶴樓醫脈才懂的標記。他走到主案前,將匣子放下,退半步,低頭道:“成了。”
許羽柒沒急著打開,隻用指尖輕輕敲了敲匣麵。聲音沉實,無空響。
“三種反應都試過了?”
“是。”陳九淵答得簡潔,“夢引可使人見虛影,語墮令人口不擇言,形弛則緩蝕筋力。每一毒皆可獨立起效,亦能疊加遞進。”
她點頭,親自揭去符紙,掀開匣蓋。
三支玉管整齊排列,材質似玉非玉,觸手微涼。第一管呈霧白色,標注“夢引”;第二管淺灰泛藍,名“語墮”;第三管通體暗綠,名為“形弛”。她取出“語墮”一支,拔開塞子,倒出半滴溶於清水,遞給一旁待命的影衛。
那人仰頭喝下,片刻後眼神略顯渙散,卻仍能站穩。許羽柒問:“你昨夜去了哪裡?”
“西坊……取了一份名單。”
“誰給你的?”
“羅……羅大人派我去的。”
“名單上寫了什麼?”
“左堂首座……與北地來人密會三次,最後一次帶走了賬冊副本。”
她說完這句,忽然身子一晃,扶住牆邊才沒跌倒。羅景馳站在側後方,眉頭微皺。
“多久?”她問陳九淵。
“從服下到失控約兩盞茶,持續半刻鐘,之後自行恢複。”
“有沒有留下後遺症?”
“有點頭暈,其餘無礙。”
許羽柒盯著那影衛看了幾息,抬手示意他退下。她轉頭對羅景馳說:“把三條路線再報一遍。”
羅景馳上前一步:“運炭車隊已抵達邊界,守衛換崗間隙為辰時二刻至三刻,共十息空檔。”
“黑水灘枯井密道確認暢通,可通過身形瘦小者。”
“藥販流線上的青篷車已準備就緒,替換車夫拿到通行腰牌。”
她聽著,手指慢慢劃過玉管表麵。
片刻後,她指向輿圖第一條路徑:“運炭線人員混雜,不易統一指揮,適合用‘夢引’。”
“怎麼做?”
“把粉末混進炭灰裡,燒起來後隨煙霧吸入。重點不在殺人,而在讓他們彼此懷疑——比如看見同伴偷偷藏東西,或是聽見有人低聲議論自己。”
羅景馳思索片刻:“若有人當場動手呢?”
“那就讓他打。”她淡淡道,“隻要不出人命,亂一點更好。”
她又看向第二條密道:“潛入者必須保持清醒,但也不能太強。”
陳九淵接話:“‘形弛’可塗於通風口鐵柵,僅接觸指尖即可緩慢滲入,三刻鐘後體力減半,不影響行動節奏,卻能在關鍵時刻拖慢反應。”
她滿意地點頭:“就這麼辦。”
最後一條藥販線,她停頓最久。
“這條線最難做假。”她說,“他們送的是安神湯藥材,煎煮過程公開,藥渣也會查驗。”
羅景馳道:“若直接下毒,極易暴露。”
她忽然笑了下:“我們不下毒。”
兩人同時望向她。
“安神湯本就含鎮心寧誌之效,若其中一味藥稍作改動,讓人在清醒時說出不該說的話,誰會懷疑是中毒?隻會當是藥性太烈。”
陳九淵明白過來:“用‘語墮’替代原方中的遠誌?”
“對。”她看著他,“你能做到讓毒性在煎煮時不揮發,且入口後一個時辰內逐步顯現嗎?”
“能。”他語氣篤定,“改用雲霧草汁液包裹微粒,遇熱分解,效果更穩。”
她不再多言,從袖中取出一枚新製的烏木令,背麵空白。她提筆寫下八字:三更燃香,三毒齊啟。寫完吹乾墨跡,交給羅景馳。
“命令分三路走。”她說,“第一路,施粥婦人在夜間發艾草包取暖,裡麵摻入‘夢引’粉,每人一份,不得遺漏。”
“第二路,巡夜更夫今晚更換地牢熏香,舊香裡加入‘形弛’,動作要自然。”
“第三路,偽裝遊醫在義診時贈送安神丸,說是免費調理,每人兩粒,務必送到對方手上。”